从渺远的深渊里,又传来几声妖怪的吼叫,在黑暗的石城里回荡,破旧的石桥石室,残破的石像祭坛,仿佛都在跟着轻声附和,洞里坐着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谈话,静听着这咆哮把他们带进深渊。
石鹰愣了一会儿,又发起狠来。
“呸。”他吐了一口唾沫,“那畜生出洞,这次又不知道会产下多少妖卵,我这石城又不清净了。”
“石英雄息怒,惹恼妖魔,绝非我师徒本意,只是因缘巧合,才误入险地,给英雄添了麻烦,实在抱歉。”丹阳向石鹰抱拳道。
“本来以为是哪里的盗墓贼又误闯了进来,上次来这儿的一波土行孙全都喂了蛇妖,一个不剩。谁想这次土里钻出来的是你们两个道士,真是奇事。据你徒儿说,你二人从沼泽里的古树下面进来的?”
“确实如此,我二人陷入危险,那个洞是在古树下面突然显露出来的。”
“有如此奇遇?罢了罢了,你二人,入了腐林,居然还能活着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腐林?”道远抢着说,“腐林算什么,腐魔都被我师父除掉了!”
“什么?你说你们除掉了腐林之主?”石鹰的眼睛瞪得老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说的若是那棵大树上的妖魔,那就没错,”道远神气地说。
“对,正是那树上的妖魔,形如一团黑气,双眼如焗,有五大护法!还有那圈取之不尽的白骨法池!”
“没错!”道远愈发神气。
“哼哼,”石鹰苦笑一声,“没想到,快一千年了,多少志士死于魔掌,这妖魔今天终于被正法,还是被两个凡人。”石鹰声音在颤抖,居然眼中有泪。
道远调侃地问,“石兄,那腐魔,与你有亲?”
丹阳听到这话,一拳敲在道远脑袋上,眼睛一瞪,让道远闭嘴。
“恨不能手刃妖魔,报当年之仇。”石鹰捶着桌子,把后面桌子下的窝着的狗吓得打哆嗦。
石鹰突然由悲转怒,师徒二人也摸不着头脑。
“石兄息怒,妖魔已被我打得魂飞魄散,无法再在天地间为害,不过,敢问石兄,那妖魔和你有何深仇大恨。”
“我石鹰丢官弃爵,在这鬼城一个人游荡,都是为了弥补千年前因为这妖魔犯下的大错。”
“丢官弃爵?”丹阳听到这儿,对石鹰的身份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放下了戒备,准备对石鹰开诚布公。
“石英雄,敢问你,可是地仙之族类?”丹阳拱手。
“恩?道人,你知道的还不少。你怎么认识我是地仙?”
“这魂剑,是地仙之手锻造的,地仙的宝器都会认主,每当上面的宝石闪烁,就代表附近有地仙出没,这是祖师教给我的。”
“原来如此,可是道长有没有想过,若是在这城里,另有他人呢?”石鹰问。
“哈哈哈,第二嘛,刚才你挥舞宝剑,剑身有灵光闪动,你若是肉体凡胎的凡人,舞起魂剑就只如普通铁剑一般,又怎么会熠熠生辉呢?”
“哼,这种宝器,肉体凡胎根本无法驾驭,得是六界精灵才能使用。道长果然心思细腻,你看的没错,老夫就是地仙。”
石鹰一把抓下遮面的黑帽,露出自己的真面容来,他看起来上了年纪,面庞冷峻,皮肤也并未像先前的地仙那样黑亮,而是呈现着一种浅灰色,还泛着皱纹,头发和胡须里带着几根银丝,牙齿也脱落了两颗,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硕大的眼睛,跟之前所见的地仙一样充满活力。
道远虽然已经见识过了地仙这种长相,此刻还是略微紧张,缩着脖子发抖。
“诶,怪哉,你二人怎么一点不惊讶?那凡人见到地仙的面貌,胆大的屁滚尿流,胆小些的直接一命呜呼,我还怕吓到你们,专门蒙起了面来。”石鹰问。
“我们师徒可是见多识广!”道远倔强地喊着。
“哈哈哈,不瞒英雄说,我二人在义山上,已经拜见过地仙了,所以对英雄的仙容,并不惧怕。”丹阳笑着说。
“哦,义山?嘿嘿,那可是去对地方了,你们见的可是那移山将军?”
“正是将军大人。”
“哈哈哈,那肥豚还好吗?”石鹰突然大笑起来。
“诶,将军大人,一切都好,只是为幽泉之事繁忙。”
“幽泉之事,豚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时不同往日了,地仙之族已经凋零,我们也都老了。”石鹰铜铃般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灰色,短短一刹那,还是被丹阳看在眼里。
“石英雄和移山将军认识?”丹阳问道。
“何止认识,我二人可是千年故知,从两晋时,我石鹰和豚虎就一直在移山听令,故老将军战死后,由我继位移山将军之职,后来我犯罪被贬,豚虎替了我的位置。”石鹰站起来,从腰里解下一个明晃晃得腰牌,哐地丢在桌上,道远赶紧拿起来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图画画着一个符文。
“鱼龙篆,”丹阳看着符文说。
“道长连这个都认识?看来今日是碰见真正的高人了。”石鹰略有惊奇。
“我门上祖师,素来与地仙木灵教好,所以所传之术包罗万象,这古篆也在其中。”
道远捧着这腰牌,圆形的腰牌一面金色一面黑色,那上面的篆文看似是刻在上面的,手却又摸不到痕迹,跟那将军赐给师父的金珠一样,很是神奇。
“这东西真好玩。”
“嘿嘿嘿,这东西是出自好手艺的匠人,现在这种东西不好做了,地仙里的老铁匠所剩无几,一样是移山将军,豚虎他就没有这个牌子。”石鹰话里透着得意。
“移山将军是提过,地仙一族现在的凋敝。”丹阳的话无不惋惜。
“嘿,我们所在的这城,当年也是地界一大盛处,唤作黄幽地府,住着各地山精地怪,那四方宝物,天地奇珍,是应有尽有。我坐镇移山,掌管黄幽禁军,往来称重,好不威风。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天意难测,一切都被苦雨教毁于一旦。”
“苦雨教?可就是那地下神殿的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