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将万宗剑法秘笈最后一个字写完已经是午夜。因为芳心告诉他明天就送他走,于是他想跟上官微道个别。他从圣德宫跑出来,来到荒宅中大声喊她的名字,可是过了很久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江云心想她一定又搬走了。
江云坐在窗前等待黎明。与亲人离别那一刻是最痛苦的,尽管这位母亲对他十分刻薄。离开,便是新的生活开始,便是重振慕侠山庄的开始。
清晨,芳心端来一碗汤道:“来不及吃饭了,把这一碗汤喝了。”江云很相信他,他把这看作是她对他的关爱。他接过那碗汤,大口罐入,他抬眼看她,她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他喝下毒药一样。
芳心并没有远送。江云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还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
江云和龙天胜信马由缰而行,一路往南,悠闲自得。龙天胜道:“凤鸣山庄一点都不好玩,这不能去,那不能走,跟坐牢一般。这回好了咱也上嵩山玩玩。”
江云道:“师叔无忧无虑,真让人羡慕。”
龙天胜道:“你有何烦恼?”
江云道:“我要重振慕侠山庄,还要为父报仇。”
龙天胜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
江云道:“芳心。”
龙天胜道:“我晕!你的杀父仇人是你娘亲,你是不是病了?还是在耍我老头子。”
江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傍晚,他们在一个偏避的村落里借宿人家,同榻而眠。
他们睡得正香,被人的呼喊声惊醒。他们细细一听,只听有人喊道:“着火啦,救火啊!”
他们从屋里抢出来,一看,五间屋子已经着了三间。这户人家的男女老小都已逃到院子里,大人惊慌,小孩哭叫。一个老妪瘫倒在地上哭着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放的火,这让我们一家怎么活?”
无数村民从四面八方赶来灭火,那火势顿时被压了下去。
这时,一个壮汉提着一桶水从门外跌跌撞撞走进来,来到房前,他并没有拿水去灭火,而是突然朝江云身上泼去。江云觉得今夜火起甚是蹊跷,对周围的人倍加注意,当那壮汉一出现,就留意他了。当他一桶水泼来时,江云早躲避开了。可苦了龙天胜,他就在江云身后,江云闪开,那水却把他泼个正着。
那壮汉泼完水,又把水桶朝江云砸去。已毕,从小腿上拔出一把杀猪尖刀又朝他刺去。院子里的人,一见这情景,吓得惊呼乱叫,拔足逃出门去。
江云躲开壮汉一刺,右手已经抓住他的拿刀手腕,往前一扯,他便往前一扑,摔趴在地上。江云一脚将他踩住问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壮汉嘿嘿笑道:“你永远想不到那个人是谁。我死也不会说的。”
龙天胜一脚踩住他的头道:“你小子敢拿水泼你三爷,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脚抬起又用力跺下去。龙天胜一连跺了三下,再看那壮汉,五窍流血,一动不动了。江云蹲下身一探鼻息,人已经没气儿了。
江云道:“人死了。”
龙天胜道:“这人真不禁打,我还没怎么着呢,人已经死了。”
江云道:“把他埋了吧,否则会连累这户人家的。”
江云从身上拿出钱袋,挂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上。龙天胜将尸体放在马背上,牵马往门外走。
他们出了村子,在野地里挖了一个大坑。龙天胜把尸体弄下马,只见一个东西从尸体上掉出来。他捡起来一看,是一个铜牌,上面有“天煞令”三个字。
江云拿到手里看了看道:“又是天煞门!”
龙天胜道:“天煞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势力很大。门中弟子多为金国朝廷鹰犬,为虎作伥。江云道:难道要杀我的人依然是完颜正?完颜青安然无恙,我也离开了凤鸣山庄,他看在我娘亲的面子上也该了事了吧?”
龙天胜道:“那谁能说得准?不要乱想了,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我们快把他埋了,离开这。要杀你的人,不会只派这一个草包来,一定还有别人。我们这一路可要小心了。”
当下,二人不再言语,翻身上马,往村外疾奔而去。未出村口,只见前面不远处一片火光,伴着杂乱的马蹄声,朝他们快速移来。
龙天胜道:“这些人或许跟那个小子是一伙的,我们还是先避一避。”
他们见路旁有一处荒废宅子,便牵马躲了进去,等没了马蹄声才出来。他们往村子里一看,有十几骑将着火的宅子围住。
龙天胜道:“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咱们快跑。”
他们又翻身上马往村外疾奔,行到天亮,人困马乏,便在镇子上的一家客栈歇了。他们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时,已是午后。
他们醒来便下楼吃饭,刚坐下便见两个中年大汉走了进来。江云一瞧,其中一人正是黑面金刚汪涛。
江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江云。汪涛笑着走过来,一抱拳道:“在下见过公子。”
江云笑道:“不必多礼!请汪护法一起用餐。”
汪涛道:“在下还有朋友在等,便不叨扰了。”
江云道:“请便。”
功夫不大,又有六个大汉走了进来。汪涛一见这几个人脸上顿现喜色,走上前道:“那位便是江公子了。”其中一个额头上有刀疤的大汉点了点头。
刀疤脸一挥手,七个大汉将江云和龙天胜围住。
刀疤脸笑道:“江云,今日你死,只怨你命苦,怪不得我们兄弟无情。”
堂上的其他客人一见这情形纷纷躲了起来,有的上楼,有的出店,眨眼没了人影。
江云道:“你是什么人?”
刀疤脸哈哈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子是天煞门五虎将王陆通天。”
江云心道:“这几个人也许就是昨晚骑马的人。”
龙天胜道:“又是天煞门的人。我说你们天煞门的人怎跟跟屁虫似的,我们走到哪儿,你们就追到哪儿。”
陆通天道:“你是何人?”
龙天胜道:“天仙派龙三爷就是我。
陆通天道:“天煞门与天仙派素无冤仇,我们要的是江云的命,与你无关,请三爷不要插手。”
龙天胜道:“怎么与我无关?云儿可是天仙派弟子,我可是他的师叔。”
陆通天道:“你要找死,就成全你。”一挥手,道了一声“上”,六个大汉一起出手,六柄剑一起刺出。
江云身形一纵,落在他们身后,一剑挥出,红白蓝黑四色光划过,便有三人倒地。
江云心道:“没想到四剑齐出,威力这样大。只一剑,眨眼间便杀伤三人。”
剩下的三人一怔,随即一起纵起,又一剑刺出。
江云身形不动,又把剑一挥,又见四道光一闪,三人落地便倒,看情形又受了伤。
陆通天、汪涛神色大惊。陆通天道:“你用的是什么剑法?”
江云斩钉截铁道:“神剑四绝。”
二人闻听神色大骇,后退两步,转身一纵而去。
龙天胜道:“有本事别跑,让你们也尝尝神剑的利害。”
江云道:“出了人命案子,我们还是快离开这。”他们也顾不了吃饭,又到后院牵了马离开。
不一日,到了嵩山脚下。龙天胜道:“嵩山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清灵之地。”
他们纵马过了黑风林,来到慕侠山庄门口。门口站岗的两名弟子一见江云,惊喜万分,一个跑进庄里禀告,一个忙过来牵马。
江云道:“娘亲和我二叔还好吧?”
那名弟子道:“好着呢!就是常常念叨你。”
江云走进庄内,江夫人和白千剑迎了出来。
“云儿”江夫人喊了一声,将他拥进怀里。
江夫人道:“你是想娘了,回来看看是不是?”
江云道:“是云儿不孝,云儿再也不离开您了。”
江夫人泣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再也不走了。”
“不走了。娘亲才是云儿最亲的人。”
江夫人泣道:“云儿,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天天想,夜夜想,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江云道:“孩儿再也不离开您了。”
良久,俩人分开。江云又对白千剑喊了一声“二叔”,又对他施了一礼。
白千剑笑道:“今日云儿回来,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们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龙天胜道:“我说师侄,你怎么又多了一个娘?师叔可晕了。”
江云道:“是娘亲把我养大。”
龙天胜听了还是糊里糊涂。
江夫人问道:“这位是……?”
江云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天仙岛龙天胜龙三爷,也是孩儿的师叔。”
江夫人问道:“你拜了何人为师?”
江云道:“是天仙岛岛主龙天骄。”
白千剑道:“龙岛主剑掌双绝,可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江云又对龙天胜介绍道:“这位是我白二叔。”
白千剑一拱手道:“在下白千剑。”
龙天胜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白千剑笑道:“彼此,彼此!”
言罢,众人一起开心欢笑。
傍晚,江云抱了一坛酒来到悔心轩。屋子里好像很久没有住人了,落了厚厚一层灰,蜘蛛也在屋角安了家。
“老伯,云儿回来了。……”他大声喊了两声没有人应答。
江云很失望。这时候,白千剑走了过来道:“他……他已经死了。”
江云一惊,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白千剑恨恨道:“他是被乌梅郡主害死的。”
“又是乌梅郡主。”他心中充满恨意。
“请二叔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千剑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保护山庄而死的。”说着流下了泪水。
原来江云离开慕侠山庄的第二天,乌梅郡主便率众杀到。白千剑一人执剑站在庄门口,又令弟子将庄门紧闭。
乌梅郡主骑在马上,手持玉笛,身着金丝甲,威风而美艳。她左边站着桑春和夏蝉,右边站着芳心和冬雪。她身后还有上千金国精兵。
乌梅郡主看了白千剑一眼道:“白大侠,别来无恙?”
白千剑笑道:“白某好得很!”
乌梅郡主道:“大侠是否还记得当年之事?今日是否后悔莫及?”
白千剑道:“白某是后悔。后悔当年没有一剑杀了你。白某一时心软放过你,不想你恩将仇报,白某真是瞎了眼。”
乌梅郡主道:“放屁!我乃堂堂郡主却被你这草民羞辱,这对本郡主来说何止是奇耻大辱!你死不足惜!我派人寻了你数年,如今终于让我找到你。白大侠,这一回让你插翅难飞。”
白千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乌梅郡主道:“哦!我差点忘了白大侠还是抗金义军首领。好,那我对你也就不客气了。”她说完,一挥手,桑春执剑跳出。
桑春一剑刺出。那剑上有两个小孔,孔中冒着蓝烟。她的剑法一般,用毒却是高手,那蓝烟便是她研制的一种极厉害的毒药,有个名字叫“十里香花”。人中了毒,三日后才会发作,人也不会立刻毙命,而是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在慢慢痛苦中而死。
白千剑自然知道那蓝烟有毒,他不仅要闪避来剑,还要避免中毒。他也知道他们打斗时间越长,蓝烟漫布范围越大,越浓重,他越难避毒,越对他不利。好在他剑法超出桑春数倍,他们交手片刻,他便一剑刺伤她,使她败阵而退。
乌梅郡主又一挥手,冬雪又执剑而上。她也不是白千剑对手,十几回合后也败下阵。
这时,从芳心背后走出一个道姑,她来到郡主马下施了一礼道:“贫道去会会他。”
乌梅郡主道:“有劳道长。”
那道姑走上前,单掌一竖道:“白大侠,贫道玄一有礼了。”
白千剑道:“你就是终南山的玄一道姑。”
玄一道:“正是。”
白千剑道:“终南山全真派乃名门正派,不想竟出了你这个不忠不义之辈,真令人不齿。”
玄一道:“各为其主,并无对错。难道宋国的皇帝就一定是个好皇帝吗?宋国朝廷里就没有贪官污吏,百姓就一定丰衣足食吗?”
白千剑道:“白某不想跟你多费口舌,请赐招。”
玄一单掌一竖道:“恕贫道不恭了。”说着一抖浮尘,兜头打下。
玄一道姑武功甚高,白千剑远远不及她。二人才斗了十几回合,白千剑便招架不住。只见玄一一抖浮尘,将他手中剑一卷,一抛,他手中的剑便脱手而出。玄一趁势又一浮尘打下,他避之不及,正中肩头。他痛叫一声,忙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有一人落在场上。众人一瞧,只见来人是个白发老翁,六七十岁年纪,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手中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棍。
老翁道:“这么多人打一个害不害臊?老夫无聊,也来凑凑热闹。”
玄一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何人?”
老翁道:“老夫无名无姓,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桑春道:“那喊你乌龟王八蛋也行了。”
老翁道:“行。”
众人闻听都不禁大笑。
桑春道:“道长先歇息一下,让晚辈来宰了这个乌龟王八蛋。”
众人又是大笑。
老翁道:“白大侠你也歇一下,老夫替你玩儿玩儿。”
桑春执剑走上前朝他心窝便刺。老翁抬起树枝棍在他剑面上一击,桑春手一麻,剑便脱了手。她还不知怎么回事,臂上、腰上、腿上各挨了一下,疼痛难忍,逃回人群中。
老翁道:“乌梅郡主的手下也太窝囊了,连一个乌龟王八蛋都打不过。”
乌梅闻听脸色一怒,道了一声:“废物!”又对玄一道:“还是有劳道长出手。”
玄一道:“此人交给贫道。”
玄一走上前道:“阁下可是无情剑萧岳。”
老翁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玄一道:“没想到,七大恶人之一无情剑萧岳竟落到这种田地。”
老翁道:“老夫很快乐,无牵无挂,这才是神仙日子。什么名利,权势,都不过过眼云烟,没什么可稀罕的。”
玄一道:“阁下倒是看破红尘。那今日此举却是为何?好像慕侠山庄与阁下没有半点关系,而又为何要趟这滩浑水呢?又为了什么?”
老翁道:“闲得慌,装装蒜,行不行?”
玄一道:“那是你自寻死路。”
老翁道:“这条道还没走过,走走玩玩,也许还有趣。”
玄一道:“别给我装傻充愣,想死贫道便成全你。”
老翁道:“什么装傻,我本来就傻。今天,我这个老傻子,便打败你,然后你就出名了。江湖上无人不知,玄一道长被一个傻子打败了。”
玄一脸色一变道:“废话少说,受死吧!”
说着,身形一纵,浮尘打下。
俩人斗在一起,五十回合难分胜负。乌梅一使眼色,桑春、冬雪手一挥,两道寒光朝老翁射去。
白千剑见状大喊一声“前辈小心。”
老翁嘻嘻一笑,身形一纵,已到丈外。身形刚落定,只见一个灰影落在跟前,一掌击出。这一掌,快如闪电,防不胜防。只见那老翁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一瞧,那灰衣人是个大头和尚,身材高大,目光如电。
乌梅郡主见了此人下马一拜道:“徒儿见过恩师。”
此人正是乌梅郡主的恩师昆仑派掌门波密兴云大师。
波密兴云道:“徒儿免礼。”
乌梅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波密兴云道:“听说徒儿兴兵慕侠山庄,贫僧有些担心,故过来瞧瞧。”
乌梅道:“师父什么时候到了中原,徒儿也不知道。”
波密兴云道:“有些日子了。郡主军务繁忙,贫僧哪敢叨扰。”
乌梅道:“师父真是见外了,凤鸣山庄还不是随您来往吗。”
波密兴云道:“咱们先把话头搁下,先处理眼前之事。”
乌梅道:“有劳恩师了。”话毕,返回队列,翻身上马。
波密兴云道:“萧施主,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
萧岳捂住胸口道:“你说呢?你一来就打我一掌,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么?”
波密兴云道:“无奈之举,还望赎罪。”
萧岳道:“让我打你一掌,我便赎你得罪。”
波密兴云道:“好,你来吧,让你打。”
萧岳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身形一纵,一旋,跳上了郡主的马,右手探出,一下锁住她的咽喉,道:“郡主,只要你放过白大侠,我便饶你不死。”
波密兴云道:“萧施主,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大妄为。”
萧岳道:“郡主,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乌梅郡主无奈道:“我答应!快放了我。”
萧岳道:“兴云大师,你怎么说?”
波密兴云道:“郡主乃金口玉言,岂能言而无信?”
萧岳道:“老夫就信你们一回。”话毕,纵身跳下马来。波密兴云见他落马身形一移来到他的近前双掌齐出。这次出手更快更狠。
萧岳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自语道:“云儿,老夫再也见不到你了。”话落,头一歪,气绝身亡,
乌梅道:“白千剑,这次先放过你,下次绝不饶你。”
芳心道:“郡主,这是个机会,万不可错过良机。”郡主道:“你难道想让人家说我言而无信吗?”
……
白千剑说到这已经是泪流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