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准备已毕,便辞别众人赶往凤凰城。他骑马沿着大路狂奔,刚行出二十余里,便见路旁树林里跳出两名大汉。二人各执钢刀,将他拦住。
那两名大汉一身黄衣,满脸横肉。样子都很凶恶。其中一名大汉道:“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江云道:“蓬莱派江玉儿。”
俩人一听,不再搭话,互使眼色,疾步上前,欲左右夹击,将刀高高举起。
江云心知遇到敌人了,当下拔出宝剑,身形一纵,翻身落马,已来到一名大汉近前。只见剑光一闪,那人便倒地毙命。另一个大汉见了,双目一睁,口中乱叫,疾步上前,挥刀便砍。一道剑光一闪,那名大汉也倒地而亡。
片刻之间,他结束了两个人的性命。他觉得做得没错,但又觉得犯了罪过。并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用杀人的方法来解决。
江云不再看他们一眼,重新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落日偏西。旷野之上,风声大作。四下一片漆黑,难以行进。他牵着马儿,慢慢向前走。黑夜给他带来了孤独,也带来了恐惧。陪伴他的只有繁星点点。
越是独孤的时候,脑子里越是胡思乱想。他在想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过去一无所知,未来一片迷茫。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杀人与被杀!伸张正义!扬名立万!
他心里突然感到空虚,连为的人,牵挂的人,温暖自己和被温暖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悲哀了?
他正悲哀着,突然发现一点火光。这点火光给他带来了希望,让他喜出望外,让他眼前一亮,把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他照着火光走了过去。一座道观门口插着一把火把。这情景让他感到后背发凉。这座道观真像鬼府妖洞一般,张着大口,诱着行人自投罗网。
他不由自主地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观门打开,走出一个小道童。小道童问道:“公子要借宿么?”江云笑道:“正是。”他看见这个小道童心里突然欢喜了。小道童大眼睛,长得很可爱。
“请跟我来吧。”小道童转身道。
江云心里有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借宿?你不怕我是坏人。”
小道童道:“平日来道观借宿的人很多,久而久之,说话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道观里屋檐下每隔一段都挂着一个灯笼,灯笼里红光闪亮,整个院落没有一点黑暗地方。
江云把马拴在一棵槐树上。
小道童引他进了一间厢房,点燃油灯道:“请早些休息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厢房里很整洁。江云躺了一会儿,便被惊醒,就听见响起一阵剧烈地拍门声。
江云心想来人是不是紫月教的人?他们会不会伤害道观里的人?
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外望去。小道童又去开门。
门突然被冲开,涌进来一伙人。他们有七八个人,个个手执钢刀。钢刀在灯光下白白发亮。
其中一人瓮声瓮气道:“这匹马是谁的?”
小道童早已被他们的粗鲁举动吓得呆立在那儿,那人问话他竟好似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回答。
“这匹马是谁的?”他这一声厉吼,吓得小道童身子一颤,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哇”的一声哭泣起来,转过身往院子里走。
一个中年老道从一间屋子冲了出来,抱起小道童,道:“好了,好了,不哭了。”这个小道童也只有五六岁光景,看着他哭泣的样子,江云感到一阵心酸。
中年道人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快快离开。”
这时,江云已经认出其中三个人正是钟家兄弟。
钟天秀又问道:“今夜道观里是不是来了住宿之人?”
道人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请速速离开。”
钟天灵道:“臭老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你一个么?这里是荒郊野外,杀了你还有这个小崽子,谁会知道?”
道人怒道:“你们敢随便杀人?王法何在?”
钟天灵道:“我家主子就是王法。”
小道童还在兀自哭个不停,泪流满面,不住用小手抹来抹去。
道长屈服了,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钟天灵又看了看那匹马道:“带我们去借宿之人的房间。”
道人转过身,无奈地往院子里走,那伙人紧跟着不放。
江云心想今夜难免一场恶战,只愿不连累无辜才好。他想到这,开门走了出来,道:“几位朋友莫不是来找我的?”
几个大汉闻声便赶过来把江云围住。钟天灵一看江云道:“红脸汉,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江云道:“走,我们到外边去打,别让你们的血弄脏了这块净土。”
“好,今夜钟家兄弟便取了你的小命。”钟天灵又道:“摘下灯笼,今夜咱们也来个挑灯夜战。”
江云对那道人道:“我们一出去便把门关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出来。”
众人退到观外,八个大汉手执灯笼。这点微光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他们彼此只看见对方的轮廓而已。
钟天俊道:“我先来会会他。”说着暗运内力,右掌一推,一股罡气射了出去。
江云往一旁一纵一落,一纵再一落,人已经到了他的近前,右手宝剑已经刺出,灰白色的剑面,破空而出。
钟天俊还没动,钟天秀、钟天灵已经从两侧进攻,各一掌击出。
江云出剑不停,朝着影在苍穹上的黑暗刺去。钟天俊见他出剑不止,竟是一个一命换命的打法,大出意料之外,当下只得身形一移,想要避开。可是已经晚了,长剑已入小腹,生出一股青烟,飘上天际。俄而,江云拔剑而出,钟天俊倒地毙命。
钟天秀、钟天灵各一掌已经击在江云身上,他觉得如似击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双掌生疼不说,身子也为之一颤,五脏六腑好像都抖了一下。
他们又见钟天俊中剑而亡,忙抢了过来,一个扶起身子,一个又摇又喊。
原来他们死了亲人一样会哭,会伤心落泪,会痛苦不堪。他们毕竟是人,为什么总要摆出一副妖怪要吃人的样子?他杀得是一个恶人,而这会儿他怎么却突然生出怜悯之心了。他好像做了一件坏事,而不是一件好事,他杀了一个弱者,一直都想杀他的弱者。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钟天秀、钟天灵哭得像一个小孩儿,样子有点像那个小道童。
钟天秀一边呜咽一边道:“二弟,哥哥一定为你报仇。”
江云却道:“你们走吧。”他不想杀太多的人。其实有时候真正的坏人只有一个,那一个他绝对不会放掉。至于被他利用的那些可怜人,他可以放了他们。
钟家兄弟走了,怀着悲痛走了。江云终于明白了一点事,江湖就是杀戮或被杀戮,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否则这就不叫江湖了。江湖有风就有浪,那风大概就是人不满足的心,那浪就是他的为所欲为。江云是这么想,他也不知道对不对。
夜又静了。就在刚才,一个人丢了命。江云有时候很相信命,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所以,他有时候很不在乎结果。这是注定了的,他吃苦享福都是这个结果。他想明白了这一点,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江云又回到道观,好好睡到天亮。天一亮,他便牵马出了道观。又行了一天,傍晚他终于进了凤凰城。他住进一家客店,他想他若能碰上空闻大师,那么他觉得是再幸运不过了。可惜,他不幸运,他不仅没有碰到空闻大师,倒听到一个噩耗,少林寺有两名僧人半夜死在街上。
次日天一亮,他便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客店访问,寻找少林僧人下榻之处。城中其他门派门人倒是不少,偏偏就碰不上一个僧人。向其他门派门人询问,他们也跟他一样,不知道。江云找不到空闻大师,茶不思,饭不想,睡也睡不香,心急如焚。
既然城里没有,他便打算到城外碰碰运气。城外十里,有一座天禅寺,寺庙破旧不堪,里面早已没了僧人。可是,他来这的第一天,便见两个僧人进了寺庙。他想难道那俩个僧人便是少林寺的?他又感到奇怪,少林僧人为何要躲躲藏藏,而且藏到这种没人住的地方。凤凰城离大茂山相距何止千里,纵然害怕紫月教偷袭,也不至于如此。或者,他们已经在某个地方安营。
江云胡思乱想,脑子里一团乱麻。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先进天禅寺瞧个究竟。
寺庙里十分阴森,杂草丛生,残桓断壁,房屋虽多,但没有几间可以住人的。
江云很失望,他觉得又白跑一趟了。他刚要离开,就见一个灰衣僧人躲在一道断墙后,对他勾手。他见状心里一阵欢喜。
那和尚引着江云进了一间屋子。屋子很大,里面也很昏暗。屋子显然已经被打扫了一遍,露出一大片洁净的石板。有五六个僧人,十几个别派门人,全都盘坐在地,闭着双目。
那僧人引着江云来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面前,对那老僧道:“师叔,蓬莱派派人来了。”话毕,那老僧慢慢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