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挣扎过,当金兵攻到城下时,他站在城墙上,拿起佩剑,誓与开封同进同退。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父亲远眺着新的一批军士出征,那种慈父般的眼神。
那送的不是将士,而是自己危在旦夕的家国。他送的不是手下,而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
他想,也许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城门破开,身后的将士们都没有了声音,金兵没有给他们背水一战的机会,甚至投降的机会都没有给,如烈焰席卷,转眼以到面前。
这是他打的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他没能守住父亲保护了近四十年的辽城,为整个家族蒙羞。
国终是破了,家终是亡了,他闭上眼睛等待着一刻的来临,身边最得力的干将陪着他,说。
“我曾相信过你。”
我曾相信过你。
他笑了。
在他出征时,他父亲也曾说过这句话。
当时各地瘟疫大面积爆发,守在边境的陆家主帅陆风扬和三个公子都不幸受染,军营里像是塌了半边天,昔时铁营,迅速变成了隔离区,大公子被移出帅帐,和已经感染的将士一起被关在城东的一处荒旧殿宇,霎时间人心惶惶,时局动荡,漫天的石灰粉像是一双手,带着无边的恐惧,扼着每个人喉管。
两个月后,皇帝下令,控制疫情,处置当时染病最重的大公子,陆念川。
半月后,陆风扬以一个主帅的身份处死了自己的儿子,千万将士围在帐外,为这位昔时明媚的少年将军挡起最后一丝尊严。
他把自己的儿子背回自己的帅帐,一声惨叫后,之前压抑呜咽的士兵,开始断断续续的哀哭。
他走出来,提着双手,全身是血,眼里是在战场上不曾见过的似鬼魅一般的光。
同天,陆母自刎,陆风扬穿着孝衣在城墙上站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陆家二公子陆宁川被人抬上城墙,睁眼是欲坠的星幕。
他父亲就站在那,城下是万千军士。
“小川,辽城就交给你了,替你大哥好好活着。”
说完一跃而下,一场戏最终落幕。
半年后,陆家之子陆宁川成为新的主帅,也轮到他站在墙头,著着金甲,目送将士出征。
而这次,也送走了和他一起侥幸存活下来的弟弟。
“你此去小心。”
少年和他并肩站着,带上头盔,张扬一笑。
“没事,带兵打仗我从来没输过。”少年把他揽在怀里,把头靠在他胸膛上。
“等着,老子回来娶你。”
那一笑,足印在他脑海里五年。
着五年的时间里,他坚实的盔甲下总会套着一件孝衣,人人都知道,我们的大帅在等一个人,即使他可能已战死沙场,与别人血肉相融。
一日夜里,他醉在荐川曾住的陆府,带他回帐的士兵听见他说。
“我要等他回来,即使·······即使他已马革裹尸,我也要叫人把他的血肉挖出来,葬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