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长年离家的人,无法理解节日上的团圆饭和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传统带来的仪式感和心灵上的慰藉,就好像提前几天就开始盼着这一天,盼着一顿汤圆饺子月饼,好像中秋吃不到月饼、元宵吃不到汤圆生活就会更加惨淡。
少年时的想法其实没有错,很理性,这种仪式本没有实质的意义,但生活需要仪式感,如同一个可以轻松达到的小目标,是一个盼头,活着总要有个盼头,现在这就是家人的盼头,以后一个人在外的长大的少年们也会有,非要等到思念和需要的时候,往往已经失去了。
前世余欢在外读书的时候,爷爷曾经给他寄过一封家书,这个年代很少有人再会去写纸质的家书,爷爷就是这样一个守旧和古板的人,他觉得什么时候就该去做什么样的事,很小的时候应该玩,少年了应该学习,出门在外的时候就该有一封家书。
家书是放在寄来的一床被子里的,南方的冬天很短,被子很厚,被子从寄来就放到储物柜里很久没有动过,那时候的余欢好像上了大学就完成了任务,因为家里并不支持他写小说,余欢变成了一个很薄情的人,很少打电话,很少关心寄来的东西。
直到机缘巧合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章受潮放到泛黄的家书,还有一盒过期许久的月饼,裹在那一床被子里。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一载。
家书上的内容很简单,注意身体,记得吃月饼,盖好被子等等寥寥百字。
余欢没有看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半夜,点着一根烟烧掉了家书,余欢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份怀忆和思念,因为人死灯灭,无从弥补。
人并不是非要等到失去才学会思念的,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从不愿去想会失去他,至爱会走,至亲会永远离开,这种事无法未雨绸缪,潜意识里永远不可能有所准备。
这一世余欢知道了后来爷爷的命运,更加不会接受或者是准备接受,他要试着去改变这个命运。
余欢这次并没有什么一去不回的觉悟,就是觉得中秋应该在家吃一顿饭,吃一块月饼。
高中的时光不仅锻炼了学生的做题速度,也更加锻炼了老师们的阅卷速度。
一晚的时间,月考的成绩就出来了,上午的时间班级里都在讨论这次的成绩和卷子上出现的问题,余欢和阿秋这两个开挂的家伙显得意兴阑珊。
君泽在家经过君正伟的洗礼,并没有受到马成强事件的影响,依旧只排在戴书豪后面一名,班级第三年级第六,比上一次考试还前进了一名。
余欢和阿秋的排名紧紧挨着,班里排名十三十四,年级二十五二十六,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出路,稍稍进步了一点。
当戴书豪照例拿着卷子过来找余欢阿秋炫耀他简便的解题方法的时候,余欢故技重施,把戴书豪甩给了君泽。
两个学霸讨论试题,身边自然而然的很快围上了一群想要汲取学霸光环和智慧的同学,在老师们循循善诱画下的美好象牙塔里,高三学子仍然对更好的大学充满憧憬。
余欢对于大学已经没有太多的兴趣,后来有个主题火极一时,不忘初心,因为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喜欢的专业牺牲几分成绩,大多选择去更好的学校,所以成为社会主流后这批人难免心中会有些遗憾,就再度想起了初心,去蛊惑那些还有机会的人。
大学的意义更多的变成了眼界的限定,毕业求职时对工资起点的要求,一本要6000名校要找10000,终究还是要落到钱上,余欢这一世并不缺钱,所以无所谓,阿秋整个上午都在抱着那把伞睡觉,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不想有人来找他谈论成绩的事情。
余欢和阿秋原本想要再去给梁子豪找点事的,李默肖及时出现当了把倒霉蛋,大概梁子豪知道后会对李默肖感激涕零。
上午出成绩,下午便放假,两天半的中秋假期,班主任临走前痛心疾首的嘱咐同学们在家也要好好复习,言语表情中全部透露着要不是国家规定真不想给他们放假的意思,顺便瞪了一眼刚刚打铃就想要往外冲刺的阿秋。
昨晚余欢告诉了爷爷奶奶他的假期安排,准备和朋友去都水市玩两天,在多次说明自己这次考试没有一点问题后,爷爷奶奶勉强同意。
爷爷上午去县城边上的乡镇里买了刚出炉的手工月饼,五仁馅软糯香甜而不腻,表皮金黄酥脆,咬上一口会掉渣。
余欢后来吃过再贵的月饼,还是会觉得唯独这种刚刚出炉的自打月饼能够多吃几个,这种小作坊越来越少,香热酥脆的口感无法保持太久,只能做到现做现卖,终归要被流水线做出来的月饼取代。
机械化生产快捷,精美的包装可以提高价格,后来人们对五仁的深恶痛疾,大多是被工业五仁摧毁了儿时的印象。
爷爷难得倒了杯自酿的葡萄酒,自从开始养生后,爷爷连葡萄酒都很少喝。
“一放假就想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家吃顿饭。”爷爷抿了口酒,想到余欢吃完饭就要走,话声中难免有些责备和抱怨。
余欢下意识的想反驳,这不是在吃饭么,捧着月饼咬了一口堵上嘴巴,没有说话,把杯子推过去讪讪地笑着恳求爷爷给他也倒点。
“学生喝什么酒。”
爷爷这么说着,还是给余欢倒了一杯,喝酒有人陪着总是好的。
“下午和谁去玩啊,男孩女孩?”奶奶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坐到爷爷身边问道。
果然,只要成绩没有问题,奶奶并不会干预余欢的事情,似乎已经忘记了前几天余欢在外面掺和进命案的事情。
“洛秋起。”余欢照实回答,夹菜的时候瞥见奶奶眼神中竟有点失望,余欢有点想笑,洛秋起在几家大人面前总是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奶奶对他的印象有点呆。
“那个奇威和君泽去吗?”奶奶对奇威和君泽印象不错,奇威看起来挺机灵的,而君泽成绩很好。
“去的,我们一块。”余欢想了想,这样说道,不想再去编个七哥和君泽为什么不去的理由,他们总在一块玩的。
“有女孩也没关系,你也不小了,和女同学一块出去玩挺好的。”奶奶开始疯狂暗示,想让余欢承认他是要和女孩子一起出去玩的。
余欢一边无辜的表示真的没有,一边在心里愈发想笑,他和阿秋他们整天混在一起,奶奶怕不是担心有什么问题。
“钱够吗?”爷爷夹了一口菜示意余欢喝酒,看着电视问道。
“够的,我找我爸要了。”其实余欢并没有和余爸说去都水市的事,他们刚刚发了一笔横财,在国内去哪都够用了。
“嗯,注意安全,在外面不像家里,别惹事。”电视上在演小品,爷爷被逗笑了一声,马上又板起脸叮嘱余欢。他更了解他的孙子,小时候他对余欢的教育就是要讲道理,但是遇到不讲道理的人被打了一定要还手,不还手回家也要挨揍,结果导致余欢很少主动惹事,架却是没少打了。
余欢端起酒杯敬了一下,这时候的小品看了多少遍还是很好笑,余欢一整顿饭嘴角一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很久没有这样能够一起坐在桌前吃饭看电视了。
都水市离阳城县不到两百公里,坐出租车四十分钟到火车站,还要再坐三个小时火车。
车窗外秋空清朗,偶有几缕云丝缥缈欲散,晚上想来会有一轮很好的圆月,是个十分适合赏月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