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7月7日，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俗称高考，正式开始。

高考虽然在1978年才恢复，距离1990年只有短短12年的历史。但这一考试形式，已经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绵延了千余年。早在公元605年，历史上著名的暴君隋炀帝设立“进士科”，科举这一考试形式从此正式设立，一直到1905年清末，才被废止。如今的国家公务员考试，便是由科举制演化而来的考试。

相比于公务员考试，高考的规模更大，影响力更广。单就1990年来说，全国参考人数282万，最终录取61万，录取率22%。要知道，这22%不仅包括了本科，还包括了大中专院校。这种录取率对于后来享受过扩招的80，90后来讲，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由于录取率低，招生少，1990年的大学实行的是绝对的精英化教育。无数的两院院士，国家未来的长江学者，著名教授等都会亲自给学生们上课。可以说90年代的大学生，是最后一批被称为“天之骄子”的人群。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永久的改变了自己，家庭乃至整个国家的未来。

张帆和他的扬帆小组的考试地点不在本校，而是在煤都市第十九中学。这所初中与煤都二中正好处在这座小城市的一东一西两边，因此张帆比以往更早的起了床。父母为他做好了早餐，为了防止意外，父亲还坚持给了张帆三十块钱，让他打车前往考场。

三十块钱已经是父亲月薪的十分之一了。虽然张帆觉得完全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但为了让父母安心，他还是收下了钱。

吃罢早饭，早上6点30，张帆本意是在家里再待一会，可父母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早早催促他赶紧前往考场。张建国看着儿子穿好外衣，整理好了文具，这才问道：“东西都带了吧？准考证，文具，千万别忘了！现在天热，你的冰水可得注意点不要晕湿了试卷！”

母亲则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然后理了理张帆的衣服，笑道：“儿子加油！你是最棒的！好好考！”

张帆看着父母，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他前世记忆中的父母已经模糊，越来越被张建国和谭慧夫妇所取代了。张帆点了点头道：“爸，妈，你们都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他穿上鞋，拎起书包，离开了家。

7月7日是周六，这时候国家还实行单休制度，因此周六也是上班的。张帆走出家门，来到不远处的大广场上，只见无数平时见不到的学生从各处汇集到广场上，准备搭乘小巴车前往各个学校应考。

张帆家里在90年代是绝对的小康之家，像他父母这种双职工，而且又都是领导，有很多福利的家庭并不多见。张帆走到广场另一边几辆出租车的停靠点，找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道：“师傅，去十九中走吗？”

“十九中？”出租车司机打量了一下张帆，随即露出笑容，问道：“小伙子，你是去考试吧？来，上车，别误了点！”

“好，谢谢师傅。”张帆拉开车门坐上车，司机一边启动发动机一边问道：“小伙子，高考有没有把握啊？能考上什么学校？”

张帆还是有些内向，他本能的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说话。因此有些冷淡的回答道：“估计能考个重点线以上吧，具体什么学校到时候再说。”

“哎呦，那你很厉害了啊！重点大学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司机好似未听出张帆话语中的冷淡，显得颇为热忱。但随即他就叹了口气道：“哎，我儿子要是像你这么省心该多好。别提了，我儿子今年上高一，现在全班倒数，学校又不是什么好学校，估计啊，大学是没戏了。”

“您儿子在哪上学？”张帆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六中，你应该知道吧？本来就不是啥好学校，他学习又不好，我在想要不要让他退学跟我学开车算了！”

张帆沉默了，没有说话。在1990年，出租车司机确实是一个极其抢手，热门的行业。如果吃点辛苦，多跑点活，一个月赚个千把块钱不成问题——要知道1990年在煤都市市区买个房也不过一两万块钱。可问题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出租车生意也会越来越难做。

作为知晓未来的人，张帆很多时候都是以一种极其超然，同时又非常焦虑的视角看着这些生活在90年代初的人。但他一个穷学生，空有一腔抱负，毕竟还未展翅翱翔。因此也只能是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司机见张帆闭眼，误以为他是要养精蓄锐准备高考。因此也就不再打扰他，脚下的车开的又快又稳，7点钟刚过，就来到了十九中学校门口。

张帆付钱下车，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打量四周。

东北的7月初，早上还不是很热，也就25度左右，正是适宜温度。由于十九中是考场，因此现在是封校状态，要到开考前半小时才能进去。张帆看了看表，7点10分刚过，但已经有很多学生游弋在附近，还有的家长在一旁陪同。他找了棵树，靠着树等着考场开门。

“小帆，你也来了啊？”张帆正靠着树发呆，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叫他。他转头一看，好家伙！赵海川，林语寒，许佳，李萌萌，宋骥，张晓峰，唐兵——扬帆小组的同学们一个不差，都来了。

张帆肩膀用力，直起身子，问道：“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来来别在外面晒着了，都来这乘乘凉。”

“哎，别提了，睡不着啊！”赵海川来到树下抹了把汗。虽然早上气温不高，但太阳晒着也够要命的。其他几名同学听到赵海川说“睡不着觉”，纷纷点头，看来同学们还是有些紧张。

“怎么，紧张了？”张帆笑呵呵的看着赵海川，心里盘算着要说点什么给同学们打打气。

“不不不，不紧张，我怎么会紧张呢！嘿嘿！”赵海川欲盖弥彰的摇头道，可张帆看他这举手投足都有点僵硬，明显就是紧张了。

“紧张就紧张嘛，嘴硬什么？不瞒你们说，我也紧张！”张帆靠在树上，目光扫视在场的几名同学，缓缓的道。

“什么？张帆你也会紧张吗？”林语寒看着张帆，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那当然了，模拟考试是模拟考试，真到了高考考场，谁不紧张啊！”

“张帆，我也是在担心这个事！”一旁的唐兵和见到知音了一样，插话道：“虽然你给我们做过以前的真题，可今年的考试能考成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呢！你说万一题出难了......”

唐兵这段话在同学中引起共鸣，大家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道：“对啊！尤其是理科，万一有几道大题出难了，到时候可不就全完了？”“哎，理科我感觉还好，要是英语阅读什么的给你弄一篇满是生词的，怎么做啊！”“就是就是，政治万一给了一个没背到的知识点，那可就全瞎了！”

“我说各位，你们是不是太小瞧高考命题组的大神们了？”张帆听大家议论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同学们听到张帆说话，都望着他，不知道他说的“命题组大神”是何方神圣。

张帆看到大家都看向他，这才解释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咱们的考卷是全国卷，也就是全国所有的考生都用这套试卷。你们觉得，命题组的专家会考察咱们煤都市第二中学三年二班的扬帆小组的学习情况，然后针对我们出一套我们完全不会答的题目吗？怎么可能嘛！”

同学们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大家也意识到了，过度的紧张确实让他们有些风声鹤唳了。还没看到试卷，就先想象出试卷有多难，考试会考砸之类的景象。听了张帆的话，他们才渐渐放松下来。

“再说了！”张帆紧接着送上一招连击：“我告诉你们一句话，这句话叫：你们感觉难，别人也感觉难。你们感觉简单，别人也感觉简单。能明白啥意思吗？”

“我们感觉难，别人也感觉难。我们感觉简单，别人也感觉简单？”扬帆小组的众人咀嚼着张帆话中的意思，渐渐的大家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啊！张帆说的没错，难度对大家都是公平的，我做不出来的题，难道别人就做的出来？

“各位，想想你们前两个月经历了什么！自从我开始组织题海战术，你们不说做了100套卷子，5-60套总是有的吧？难道拼练习量，拼基础，我们还比不过别人吗？大家紧张是可以理解的，我也紧张，可如果因为紧张而失去信心，那可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张帆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入场时间了，因此也不再多说，直接总结道。

大家听张帆说的话确实在理，再加上长久以来对张帆的信任，渐渐的都平静了下来。这时，学校的教学楼门打开，几名老师走了出来，来开外面的校门。围绕在学校四周的考生见了，顿时汹涌起来。

张帆看表，刚好7点30分。他最后嘱咐道：“好了，马上开始考试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得，记得我考试前和你们说的那些话，语文的作文回想一下我之前训练的重点，走吧！”说着第一个带头走去。

其他同学跟在张帆后面，他们不知道，扬帆小组的第一次扬帆，就在此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