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讲，以目前电脑基础知识都需要普及的学生水平，范泽礼如果出一道考察C语言基本概念，或者简单的编程题倒也说得过去。

可张帆看着黑板上的“请为你所在班级的同学编写一个学生成绩统计系统（包括输入成绩，统计平均成绩等）”——张帆严重怀疑，范泽礼是被这些学生气到了，因而出了一道难题来发泄心中的抑郁。

上课时候张帆和宿舍的几名同学坐在一起。等大家看了范泽礼写在黑板上的这道题，都有些傻眼了。

王伟皱着眉头盯着黑板看了半天，然后茫然的翻着书，不知道要找那一块知识点来看。董俊杰则连黑板上的题都看不明白。而关鹏飞从上课时的反应看来，他应该是自学过一些简单的C语言知识。可见到这道题也傻眼了，他胡乱的翻着书，不知道应该从哪下手。

“哎，老三，这题你会吗？”董俊杰对着黑板发了会呆，突然看到张帆双手抱胸看着黑板上的题，好像是有思路的样子，于是问了张帆一句。

“等下，我想想。”这道题其实对学过C语言的张帆来说并不难。主要是张帆被范泽礼的任性给吓到了，不知道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路数。要知道，这种题其实完全可以放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当压轴大题了，居然在第一节课就被他随手丢了出来。

“张帆，你是不是学过C语言啊？”关鹏飞见张帆皱着眉头看着黑板上的题，虽然面色凝重，但并无迷茫之色。

“学过，这题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道题其实主要难在它其实是一个成熟的“运行版”程序，是有输入和输出的。编写简单，但最终能不能跑起来得上电脑上去测试。

张帆的台式机在家里，他初来乍到的又不知道青华的计算机机房在哪，让不让普通学生上机，因此只能在草纸上手写程序，无法做输入输出检测。因此张帆说它“复杂”。

不过既然题布置下来了，张帆也就打算写一个试试。反正代码总共也就几十行，认真写的话一下午就能写出来。他身边的三位舍友看着张帆的表情从凝重到轻松，不禁互相看了看，心道老三居然还真会写这个程序？那他C语言的水平得有多高？

关鹏飞是好学的孩子，他率先打破僵局问道：“张帆，这题到底怎么做，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呃......要不这样，我先把代码写出来，你们看能不能看懂再说？”张帆看着三名舍友，商量道。

这道题如果对于有一定基础的学生来说其实并不难，本身既没有嵌套命令也没用指针，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执行程序。可以说学上个把月C语言的人都能做出来。可架不住范老师有个性啊，开学第一天就出这种课外作业给学生们。

董俊杰等三人听了，缓缓点了点头。关鹏飞翻了翻书道：“我应该能做得出来，我也去再好好看看书！”

“老关，你以前也学过C语言？”董俊杰问道。

“没，不过我家里有电脑，简单的Basic语言我接触过。”

正如张帆所料，关鹏飞应该是家庭条件不错，因此接触电脑较早。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对硬件的喜爱程度多过软件。张帆倒也没深问，收拾了一下书包，离开了教室。

范泽礼留得作业是周四交，而在周三下午整个学校都休息，这半天是没课的。张帆抱着本书来到图书馆写程序。程序本身不难，但写出来张帆却犯难了，纸上写的程序没办法运行，这可怎么办？

青华大学的图书馆一楼是有一个微机室的，这里的微机室与电教楼的不一样。图书馆中的微机室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网吧，学生们凭票上机，每张票能上1个小时。可张帆初来乍到，自然没有上机票。据董俊杰说，这个上机票可是抢手货。上到试题答案，下到女神姓名，只要上机票撒出去，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张帆到微机室门口找“网管”问了问，原来上机票需要以院系为单位进行申请，每个院系申请到的票数量不一样。而院系申请到票之后，就由院系自己分配了。有人家庭比较困难的同学即使分到票了也会将其卖给他人。在5毛钱就能吃一顿午饭的90年代初，一张上机票抢手时能卖到2块钱以上。

虽然进不去，站在门口看看总是可以的。张帆探头往里看了看，见偌大的微机室里稀稀拉拉的能坐了7-8个人。几个人眼睛都盯着电脑，张帆探头进来他们也没看到。张帆又和“网管”聊了几句，等对方有些不耐烦了这才离开。

回到楼上拿着写好的答案，张帆心想实在不行就只能人工运行了！他将这张纸放在一边，拿起一张新纸一行行的边写边在脑海中模拟运行这个程序。好在他基本攻扎实，再加上题也不是特别难。因此又忙活了二十分钟，检查出了两个小错误后，这道题也就做完了。张帆在右下角写上了班级姓名，只等周四上课把作业交上去。

等张帆回到宿舍，发现其他三人都没回来。张帆将书包丢在椅子上，自己靠在床上想心事。

父母同意他带那张二十万的存折来京城，因此张帆现在手里其实是有钱的。但在90年代初，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最起码的一点，他不知道去哪里租房。如果租不到房他就买不了电脑，买不了电脑他就没办法进行游戏开发。

张帆又环顾了一下宿舍，宿舍的空间也不大，想把电脑搬到宿舍来也不现实。再说了，现在的电脑可是个稀罕物，张帆如果买了台电脑回来，整个宿舍楼非得轰动不可。他是要拿电脑来干活的，等真把电脑放在宿舍了，别的同学想借来玩，那可真是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了。张帆想了半天，还是将这个方案否决了。

他靠在床上想着，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将他惊醒。张帆一骨碌身爬起来，见进来的是关鹏飞。又伸头看看窗外，约么有5-6点钟的样子。太阳刚落山，但天还没黑。

“下午在宿舍睡觉了哈？”关鹏飞见张帆一副半醒不醒的样子，一边拿着暖壶往自己的搪瓷缸里倒水，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嗯，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你呢？去自习了？”

“哎！可不是嘛！”关鹏飞凑着热水喝了一口，烫了哈拉哈拉的，大着舌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C语言作业，我下午翻了一下午书也没太研究明白。最后勉勉强强写了一份答案，也不知道能不能合格。对了，你什么时候写份答案借我学习学习啊？”

“谈不上学习。”张帆谦虚了一句，将书包里的答案拿出来道：“我下午也去了趟图书馆，写了一份，你先看看有没有啥问题。”

“啊？你这就写完了？还睡了一觉？”关鹏飞接过张帆的答案看了一会，然后又把自己的答案拿过来比对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就交我这份吧。要不到时候老师问我我非露馅不可。”

张帆拿过关鹏飞的答案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关鹏飞看来是确实没学过C语言，一下午突击之后虽然部分命令用的不错，但整个代码的逻辑都是错的，看来需要在课堂上系统的学习一遍才行了。

天色渐晚，张帆起身去水房洗了把脸，约着关鹏飞一起去食堂吃饭。

等吃完了饭回来，董俊杰和王伟也回来了。只见他俩靠着窗户，拿着一张纸在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张帆开门见到这一场景，不禁一愣，问道：“喂，你俩干嘛呢？”

“哎呦，老三！哦不，张哥！”董俊杰见是张帆，忙挥舞着手中的纸跑了过来，狗腿的道：“张哥，您老写的这份答案，能不能给兄弟讲讲到底是啥意思啊？”

张帆一看，董俊杰手里挥舞的那张纸正是自己写的试题答案，看来是走时候匆忙忘记收起来了。张帆拿过纸问道：“行啊，你哪里不懂我给你讲讲。王伟你要是喜欢听的话也一起听听。”说着拉了把椅子坐在窗边借着天光看着二人。

董俊杰闻言咧了咧嘴道：“老三，实不相瞒，你写的我一个字都看不懂。那几个英文单词虽然认识意思，但这程序和单词应该是两码事吧？要不你从头给讲讲？”

“呃，你要是一点都看不明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跟着老师好好从头学，我给你讲的话，第一这一晚上讲不了多少东西，第二这么囫囵吞枣的，别再给你教夹生了可就不好了。”

“那明天这作业......”董俊杰和王伟对视一眼，心道这作业难道就交白卷？

“作业你就会多少写多少就行，这题明显不是第一节课就学的内容，你就交白卷应该也没事。”张帆一边说一边心道，这个范泽礼老头随便一道题，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有多少老实孩子得挑灯夜战了。

果然，第二天下了课交作业时候，张帆只见到大片大片的白卷交了上去。偶尔有一些写满了字的，张帆惊鸿一瞥之下也知道是乱写的。看来全班也没几个有C语言基础的人。

张帆心想，自己的这一篇答案交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老师的注意。如果能先跟范泽礼搭上线那可是好处多多，再怎么说这也是大神啊！虽然在90年代他的“神格”还不够，但也足够张帆这个后学末进顶礼膜拜的了。

抱着这种略微忐忑的心情等了几天，一眨眼就来到了9月中旬。今年的9月底十月初，亚运会就将在燕京召开了。据传，青华大学和隔壁的燕京大学都接到了志愿者的任务，将组织一支庞大的志愿者队伍前往工人体育馆门口进行迎宾。张帆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他还是更关心怎么才能在学校搞到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