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推着自行车，和陈心玥绕着未名湖缓缓而行。

9月底的京城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秋意刚刚来临，树叶半黄，天气半暖。张帆一边走一边看着湖畔三三两两的学生，一时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陈心玥先打破了僵局，她伸手将额前的一缕秀发拂到耳后，轻声说道：“你刚刚说开发游戏的事情进展的很缓慢，是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一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钢铁直男张帆同学马上智商就在线了。他笑呵呵的道：“一方面是因为人手不够，还有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场地。开发游戏得需要电脑，但我现在是借用学校的微机室的电脑。如果真要开始开发游戏，得有自己的一块场地，自己买电脑才行。”

陈心玥点了点头道：“电脑可不便宜啊！现在好点的电脑都得1万元左右，这钱......”

“钱到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手里还有一笔钱，问题是没有场地。”张帆皱着眉头道：“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校外租房。”

“租房？你指的是付钱，然后暂住？”张帆不知道京城的房地产市场在1991年才开始正式的商品化，现在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租房”，因此陈心玥只能自己理解张帆的意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然后还需要程序，美术，音乐，很多专业的人才都需要，我估计怎么也得有个7-8人才行。心玥，你要是有合适的人，不妨......”

“哎呦！这不是心玥吗！”张帆正说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有些嚣张的声音，打断了他。张帆转头看去，只见是4-5个小青年围坐在湖畔的草坪上，看到陈心玥之后纷纷起身往这边赶。

“是学长啊！你好。”陈心玥似乎认识领头的小青年，微微侧身向他问好。

“哈哈哈！心玥，你好你好，这位是？”小青年嬉皮笑脸的和陈心玥打了个招呼，马上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张帆身上。

“你好，我叫张帆。”张帆见对方问了，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可没想到，这个小子连理都没理张帆，而是盯着陈心玥，等着女孩给他答复。

陈心玥眉尖微微一挑，笑着说道：“学长，他不是已经说了他叫张帆了，这是我的朋友，来燕大找我玩。”

“哦？朋友？”小青年打量了一下张帆，心里暗骂：小白脸！但嘴上却没那么说，而是伸出手道：“你好，鄙人彭浩，燕京大学电气系大三。”

“张帆，青华计算机系，大一。”张帆看彭浩这个架子，十有七八是看上了陈心玥，正在这献殷勤呢。不过瞅瞅彭浩这个样子，张帆又不禁有些鄙视，心说你这心眼也太小了吧？刚才对我横眉冷对的，也得亏你变脸变得这么快。

张帆一边在腹诽着“舔狗不得好死”，一边打量着彭浩。这小子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的确良”的短袖，这大秋天的也不怕冷。最吸引人的是他那一头黄毛。90年代初染发可是一个非常前卫的举动，这个彭浩不但留着披肩长发，还染了个全黄。张帆本能的对他反感，因此面上也比较冷淡。

“学长，我和朋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哈！”陈心玥见气氛有些僵，再加上她也不太喜欢彭浩这个人，因此拉了一把张帆，转身离开。

彭浩看着陈心玥和张帆拉拉扯扯的走远了，微微低下头，双眼向上翻白的盯着张帆。过了一会，他转头吩咐旁边的人：“去查查这个叫张帆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好嘞浩哥！不过......”旁边的小青年迟疑了一下道：“浩哥，你真要追这个陈心玥啊？那嫂子那边......”

彭浩猛的转头，阴恻恻的盯着这个小青年，把对方吓得一缩脖子。彭浩笑眯眯的冷声道：“老三，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替我操心。”

“明白，我明白！”老三忙不迭的点头，看向远去的张帆，心里盘算着怎么打探消息。

张帆和陈心玥对此并不知情，二人走远之后，陈心玥期期艾艾的解释道：“张帆......你别生气啊！彭浩是他们系的学生会主席，专横跋扈惯了的......”

“哎呀！年轻人嘛，说话办事冲一点也可以理解。”张帆脸带冷笑，不屑的道。以他两世的经验和近三十岁的心理年龄，自然不会和一个学生计较。只是彭浩的做法让人看着不舒服，张帆也是控制不住，暗损了一句。

“你比人家还小好不好，还叫人年轻人？”张帆一句话把陈心玥逗乐了，这一说一笑，刚刚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二人绕着未名湖转了一整圈，张帆见时间不早了，于是提出告辞。陈心玥也没挽留，她和张帆互换了院系，班级和上课的地点，二人在未名湖畔分手。陈心玥言道，等张帆搞定了场地，买齐了电脑，可以通知她，她也可以去帮张帆打理“游戏开发”的事情。

张帆自然是求之不得，和陈心玥分开后，他蹬着车来到燕大校外，看了看时间离午餐时间还早，于是车头一转，向前段时间拜访过的那个书店骑去。

前段时间，张帆开出了一个书单拜托书店老板曹海帮忙代购。曹海应该是在国外有亲戚朋友之类的，用当时的话说就是“有海外关系”。

其实说起来，张帆也有点无奈。90年代国内开放的程度还不如新世纪后，尤其是电脑作为新兴的电子产品，国内的教材，资料等书籍非常少。

在张帆的记忆里，要直到1993年才会有一本叫做“电脑爱好者”的杂志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而在这之前，张帆也只能采用代购的方法在国外购买英文原版的书籍。好在他没有什么资金压力，要是换个人，光是2-30美金一本的教材就得把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等到了书店，张帆将自行车往旁边一靠，迈步走进书店。周末的书店里人满为患，曹海一边忙着给排队买书的同学结账，一边抬头招呼了一声张帆。

张帆见老板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进到书店里面先逛一逛。只见狭小的书店里坐满了人，很多同学就这样坐在地上，蜷缩在角落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还有的同学蹲在过道旁，还有的靠着书架，张帆一边往里挤，一边感叹这种场景后世可是越来越少了！

8-90年代是文艺青年最后的辉煌，人们面对打开的国门和五花八门的世界，在茫然之余奋起直追。整个社会都弥漫着一股渴求知识，追求真理的风气。再加上这时候没有网络，书店是传播知识的重要源头。张帆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同学随身带着笔记本，一边看书一边在本上写写画画，想来是在记笔记。

张帆在书店里呆了一会，直到快中午了，买书的人这才见少。而坐在地上看书的人却丝毫不见减少，依旧是满满当当的。张帆来到柜台，看着一边喝水一边擦汗的曹海，笑道：“曹老板，你这生意很红火嘛！”

“哎，就是太累了，而且你看这一堆堆！”曹海指了指在地上坐的七扭八歪的人群：“这些我都得看着啊！生怕有个烟瘾犯了的再给我书店给点着了，那可就全玩完了。”

张帆笑了笑没说话，这种在书店看书的事情不止他曹海一家有，而且这么做也能拉高书店的销量，因此虽然曹海嘴上叫的欢，但也只是抱怨了几句，然后就问起张帆来这里有什么事。

张帆趴在柜台上笑道：“前一阵我不是在您那订了一批书嘛，这眼看着就十一了，我来看看。”

“哦，哦！你看我，一天到晚忙的给忙忘了！”曹海说着回到里屋，过了好一会捧出一个大箱子出来。一边往外掏书一边道：“这几本书，都是英文原版的，价格比较高。另外你要的PS软件好像只有苹果电脑版本的，DOS版和Windows版本的暂时没有。”

张帆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PS并不止是论坛老哥P图的神器，其本身是一款非常强大的专业绘图工具。有了PS，再加上张帆脑袋里的策划稿，他有把握做出世界级的美术作品。

张帆在箱子里翻了翻，除了PS软件没有之外，其他的例如电脑科普类书籍和C语言类书籍应有尽有。于是张帆也没多计较，问了问价格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大叠“老人头”。

曹海看到张帆居然谈笑之间就拿出这么多钱，也不禁咋舌。这几本书按照美金折算过来，几乎是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全部收入了。没想到这个张帆连价都没砍，说买就买。

张帆付了钱，将大箱子抱在怀里道：“曹老板，PS软件和上次我跟你说的Windows软件的事，还得麻烦你多费心了。你放心，钱不是问题，等货到了一定派人通知我一声。”说着拿起笔，将自己的宿舍和班级信息写在了柜台的记事本上。

曹海点头称是，张帆与曹海又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他准备先把这些书交给宋一凡看看，然后这边也要加快进度，尽早组建自己的工作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