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送走了陈心玥，又前往自己的扬帆工作室视察进度。

李雷和俞亮已经正式开始工作，在前期主要是宋一凡带着他们两个进行《摇滚赛车》的逆向工作。《摇滚赛车》的源代码是张帆用汇编语言编写的，而宋一凡逆向出来的则是C语言版本。李雷和俞亮加入后，三个人准备再重新检查一遍代码，将这款游戏彻底逆向重构出来。

重构一款已经卖掉的游戏看似是浪费时间，其实并非如此。90年代还没有专业的游戏开发人员，换言之，无论是宋一凡还是俞亮，李雷，其实都没有真正的游戏开发经验。重构一款已经成熟的游戏，一方面是让他们熟悉C语言，另一方面则是让他们熟悉游戏开发的流程，争取在开发新游戏时少走弯路。

写代码在外人看来是一份非常神秘和高大上的工作，而程序员们却又往往将其自黑为“搬砖”，其实这两种观点都有些偏激。写代码说白了和写小说，写作文大同小异，说白了也是熟能生巧的活。天才固然可以写出让人惊艳的代码，就好比大师能写出直透人心的文字一样。但普通人也可以通过不断训练写出合格的程序，而代价就是枯燥的，惨无人道的，痛苦的训练。

张帆走进屋时，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张帆在三人后面溜了一圈，对他们的进度大概有了个了解。

宋一凡正在将游戏中的美术素材导入到程序里，因此写代码写的飞起。俞亮则在阅读代码，张帆冷不丁也没看到他读的是哪个模块的，李雷则在一旁研究游戏音乐。

张帆转悠了一大圈，沉迷工作的三个人才看到他。宋一凡冲着张帆一招手道：“张帆，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聊聊。”

“怎么了？”张帆拉了把椅子坐在宋一凡身边问道：“是不是美术资源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程序上的问题。”宋一凡一边挪动自己的椅子给张帆让出位置，一边问道：“张帆，你当时开发《摇滚赛车》时，美术资源都是一项项调用的吗？”

“没错，怎么了？”张帆当时开发时用的是汇编语言，汇编语言他本身用的不熟，因此代码写的也比较简陋。游戏里的美术和音乐资源，是他一天天用聚沙成塔的方式慢慢搞出来的。这种方法也只是《摇滚赛车》这样的小游戏才能这么干，而要想开发“太空牛仔”的话，必须有一个游戏引擎才行。

正在张帆沉思之时，宋一凡接着说道：“张帆，我觉得你这种美术资源的导入方式还是有些原始了。你看，导入进去之后你还要在程序里设置正确的显示位置，然后让它适当的显示在屏幕中，而且一些素材还需要重复导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做一个小工具，实现一键导入呢？”

张帆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的道：“听起来还不错，能具体说说吗？”

“是这样的！”宋一凡见张帆没表态，心里也有点发虚。他切换了一下程序界面，边让张帆浏览程序边说道：“我准备写一个统一模式的导入工具，以后如果我们再需要做美术资源导入时，只需要将美术资源插入到这个程序用，再运行一下导入按钮，资源就能自动挂载并且正确在游戏中运行了。不过……”宋一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个工具现在bug还有点多，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张帆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宋一凡，幽幽的道：“兄弟，答应我，不要浪费你的天赋好吗？”

宋一凡被张帆一句话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耸了耸肩，又转头去忙自己的事了。张帆旁观了一会宋一凡工作，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萧索的景色，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在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绝世天才吗？

宋一凡可能不知道自己刚刚提出的那个设想有多么伟大，可张帆作为“过来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这个“小工具”本质上就是未来的“游戏引擎”。

在游戏开发的上古洪荒时代，大佬们都是自己凭着兴趣和爱好来做开发的。那时候的开发效率谈不上多高，大家的工作方式也和张帆在《摇滚赛车》中的工作方式差不多，纯粹是“大气出奇迹”，“一切全靠手擀”。

而大佬毕竟是大佬，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手擀后，大佬们纷纷提出了和宋一凡刚刚提出的一样的设想——那就是能不能开发一些小工具来简化这些手擀的步骤。比如可以开发图片导入工具来导入美术资源；开发音乐导入工具来导入游戏音乐；甚至可以开发一些半自动的脚本，然后再将这些脚本集成进去——而做到了这一步，一个初版的游戏引擎就新鲜出炉了。

其实宋一凡刚刚提出的设想还不算太准确。因为就算你开发出了一键导入工具，美工在画图时候依旧得“手擀”。后世的游戏引擎已经能够做到从绘图到导入完全无缝运行了。即美术在软件中绘制出的美术素材，其本身就可以完美的被程序调用，这个有点类似于后来的RPGMaker那种菜鸟游戏制作软件。

但即使是一个不成熟的构想，宋一凡能够凭着自己的思考就想到简化开发步骤，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张帆不知道宋一凡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构想的。他从未和宋一凡提过游戏引擎的事，而现在还没有互联网，宋一凡也不大可能从某些渠道获得“国外先进经验”。

最可能的解释就是，宋一凡在自己的工作中发现目前的搬砖方法太原始，从而突发奇想，自己想出了这个“提高生产力”的法宝。

想到这张帆走回宋一凡的电脑旁，双眼放光的道：“老宋，你刚刚那个构想我觉得很不错，你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好好挖掘一下！”

宋一凡原以为张帆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没想到张帆居然杀了个回马枪。他站起身笑道：“那我就试着做一个美术资源导入工具好了！不过这个东西不太好做啊！现在这个版本问题太多，我还得调试一阵。”

“没关系！”张帆用看金矿的眼神看着宋一凡道：“你现在全力来搞这个东西，手头的活交接给俞亮和李雷。然后俞亮，李雷！”张帆点了二人的名字：“你们把现在这个项目完成后，再和宋一凡一起研究一下这个“游戏开发工具”，想一想还有什么新的功能能够加入进去。有问题及时找我！”

张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嗓子都觉得有些冒烟了，他走到旁边放水杯的桌旁拿起自己的水杯狂灌了一大杯凉开水，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兴奋之情道：“三位，宋一凡提出的这个设想非常有意义！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我趁着这个时候将新游戏的策划稿写出来，等初版策划稿出来后，咱们再行讨论！”——这次的游戏引擎开发张帆不准备插手，他想试试宋一凡这块金子的成色到底有多高。

宋一凡和俞亮，李雷对视了一下，没想到张帆兴奋成这样。只见张帆又嘱咐了二人几句，然后背着包急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冬夜寒冷而漫长，张帆吸进一口冰凉的空气，这才渐渐冷静下来。他看了看表，才刚刚晚上7点多。张帆想了一下，决定前往自习室去撰写策划稿，于是他辨明方向，朝着自习室而去。

他却没注意，在他离开之后，一条黑影窜了出来。黑影目送着张帆远去之后，一转身走进了扬帆工作室所在的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