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被这个人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他微合上书往旁边一看，只见一个人的脸和他贴的老近，正瞪着眼睛往张帆手上的书瞧去。张帆本来就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冷不丁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凑他这么近他更是难受，忙往旁边撤开了一步。

等拉远距离后张帆再细看这位，原来是一个中年男子。说是中年岁数倒也不大，约么也就30岁出头，戴着一副厚眼睛，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老旧的长袖军装，看起来有点邋遢。

这位见张帆往旁边挪了一步，他也不在意，而是指着张帆手中的书道：“你那书里有错误，别被误导了！”

张帆挑了挑眉毛，心说这位是从哪蹦出来的？他翻回刚刚看的那段程序，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在第7行和第9行处出现了两处错误。张帆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中年人，难道这小子也是看了一眼就发现错误了？

中年人见张帆还在看这段程序，好心的凑上前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段有错误，你照着这个学要出问题的！”

“哦？那你到说说哪里有错。”张帆心里一动，起了点别的念头。他把书往中年人面前一递，想看看他能不能说出点什么道理来。

中年人拿过书之后，也有点卡壳了。他捧着书凑近脸，一行行的找了半天才道：“第7行和第9行有错误！这书编的不行！本来我还打算等你看完我拿来看看呢！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说着自己撇了撇嘴，把这本书又塞回了书架上。

张帆一看好嘛，我拿的书你接过去就成你的了？不过张帆也有点看出来了，这位用后来的话说就是有点低情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书呆子，不太会与人交往。不过张帆对这个人能挑出程序中的错误还是有点刮目相看的，他打算考考这个人，于是他伸手拦住转身要走的中年人道：“哥们，有问题的程序你都能看出来吗？”

中年人闻言胸脯一挺，大声道：“那当然了！不管什么程序，哪怕再复杂，我看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问题！不信你考考我！”

得！张帆本来还想激他一下引他上钩，结果这位连激都不用激，直接自己就提出让张帆考考他。于是张帆点了点头道：“既然这么说的话，你跟我来，我考考你！”

张帆拉着中年人来到曹海的柜台旁，管曹海要了纸笔，把纸铺在柜台上就开始写程序。张帆脑袋中的程序都是现成的，写起来飞快。用了不到10分钟，张帆就写好了三个小程序，然后他把三张纸拿在手中轻轻拍了拍道：“哥们，来你给我辨认辨认，这仨程序哪个有问题！”

张帆这次多留了个心眼，他这仨程序并不是都有问题。其中一个是没问题的，而另外两个有点错误。尤其是第三个程序，张帆用了很多嵌套和复杂函数，错误出的非常隐蔽。他把这三张纸往前一递，交给了中年人。

就见这位拿过纸放在柜台上，双手还挽了挽袖子，搞得和真的一样，然后把三张纸拿起来挨个看了看，用了还不到1分钟就说道：“这张没问题，这两张有错误！”

哎呦！张帆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哥们，心说可以啊！张帆刚刚写程序的时候是挡着写的，这位左看右看的也没看张帆写的是啥，因此张帆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个哥们并不是刚刚偷看了张帆的程序才这么快辨认出来哪些有错误的。而是他真的是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错误所在。

“那你说说，这俩错误的程序都错在哪了？”张帆又加了一层难度，心说你要是连这个都能答出来，我费再大劲都得给你挖到扬帆工作室才行！

中年人听了，把没错误的那张纸还给张帆，拿起第二张纸凑近找了半天，才道：“你这第二段写的逻辑有问题，第18行以后就不对劲了！”

张帆点了点头道：“没错，那第三个程序呢？找找看？”

第三个程序中年人可有点麻爪了。他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出来错哪了。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这个程序看上去就不对劲，怎么就找不到了呢？”他管曹海要来一支笔，挨行查找过去，最后终于找到了张帆隐藏在嵌套结构中的小错误。

张帆一挑眉毛，暗道我这逛个书店还逛出来个天才？他伸手又把转身要离开的中年人拉住，笑呵呵的道：“哥们，有没有兴趣聊一聊，我感觉你的程序水平很高啊！”

中年人听完一撇嘴：“没兴趣，我水平高不高跟你没关系，我是不会教给你的，你找别人吧！”说完挣开张帆转身就往书店外面走。

“嘿！谁说我要跟你学了？”张帆喊了一声忙追了出去，好说歹说才把中年人劝住了。

这位上下打量了半天张帆，板着脸道：“看你能写出那种程序，水平也还算可以了，咱们可以交流一下，不过你要是想从我这偷师，那是休想！”

张帆伸手一扶额头，无奈的道：“好，我不偷师，咱们交流，交流一下！”说完举目四顾，看看有什么“交流”的好地方。

这一看，张帆心里拔凉拔凉的。尽管在京城，90年代初的京城也没啥可以“交流”的地方。别说星巴克和肯德基了，这一带连小饭馆都没几个，奶茶店什么的更是连萌芽都见不到一个，张帆一跺脚，心说为了人才我拼了！他大手一挥：“走，咱们去前门的肯德基！”

“我靠！你慢点吃行不行？我这管够！来喝点可乐！卧槽可乐不是你那么喝的，你当喝白开水呢？”等进了肯德基，这位中年人就和饿死鬼托生一样，先是塞进去两个汉堡，然后拿着大杯可乐一顿猛灌，呛的直翻白眼。张帆从头到尾就拿了一根薯条，后来光劝这位慢点了，生怕吃个饭再吃出什么生命危险，那张帆岂不是要冤死了。

这位大哥吃了两个汉堡，一大杯可乐，一份薯条，又吃了几个鸡块，这才打着饱嗝瘫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和冬眠的狗熊一样晒起了太阳。张帆无奈的一翻白眼，说道：“我说，我这还有事呢！你先别眯着啊！”

中年人听罢勉强支起身子，咧着嘴伸了个懒腰道：“呃啊……啥事啊？没事我就先走了啊！”说着起了三回身，可能是吃的太多了，楞是没站起来。

张帆脸一黑，声音也有点冷了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帆，是青华计算机系的学生。你怎么称呼？报个名吧！”

中年人听张帆是青华的学生，这才正眼看了看张帆，坐直身子道：“我叫祁林，没事就喜欢研究研究程序，现在没事偶尔泡泡电子城赚点外快。”

张帆听完暗笑，心说还赚外快呢！一看这位这个德行，这个吃相，这个打扮，八成就是个无业游民，在电子城给人打短工呢！

不过张帆倒也没因为他是个无业游民就觉得怎么怎么样，他喝了口可乐接着问道：“你比我年长几岁，我就叫你一声老祁。老祁，我刚刚看你对程序方面很敏感嘛，以前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祁林摇了摇头：“受过个屁啊！我都是自己在书店看书自己学的！电子城那帮孙子，对电脑看的比祖宗都亲！我想碰一下都不让我碰！只有让我帮他们改程序时候才能让我摸摸电脑！”说到这祁林可能是有些愤愤不平了，转头往地上啐了一口。

张帆露出一个古怪的面容，看着人来人往的肯德基。他很想装作不认识祁林，可那也不现实。好在肯德基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没人注意祁林的动作，因此二人才逃过一劫。张帆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问道：“那这么说的话，你这个的能力，是天生的了？”

“啥？？你说捉虫是吧？英文我不习惯，我一般都用。”祁林絮叨了两句这才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反正现在你只要给我程序，我看一眼就能感觉出来里面有没有，但是如果你让我找问题出在哪的话，那我未必找得出来，反正就是个直觉！哎，你这么一说我到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哈！你说我能不能有特异功能啊？”

张帆无视掉了祁林神神叨叨的发问，他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祁林，那你想不想有个稳定的工作，赚点钱啊？工资不是问题，咱们可以谈。”

祁林摇了摇头道：“稳定工作？我可不干。我就爱研究程序，别的都不感兴趣。前几天有个人告诉我让我去给他们运电脑，一天给我开10块钱我都拒了，我宁可给人打打短工，写点程序。”

“那……假如说现在有这么一份工作：每天上班就是和程序打交道，不是写代码就是改，工资还不低，你愿不愿意干啊？”张帆末了还加了一句：“电脑随便用，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啥玩意？有这种好事？”祁林刚刚站了三次都没站起来，这次听完张帆这么说一个猛子窜了起来，扶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帆，两眼放光的问道：“这单位在哪？我去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