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抱着婴孩的母亲,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属于母亲的温柔。婴孩哭叫着,伸着双手乱动,被母亲抱着,哄着。幸福降于此处。
明晰梦想伸出手,画面又变成了下一张。
那是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抓着躺在床上的母亲的手,哭喊着什么直到声嘶力竭。母亲的手枯槁着,满脸病容,就算如此,也对着小女孩面露温柔的笑容。悲伤降于此处。
画面一张张地闪过。
少女骑着马在草地上奔驰的画面。
少女撑着伞走到教堂门口的画面。
少女被父亲训斥只能低头的画面。
各种各样的画面彷佛走马灯一样翻过。心脏鼓动着,像被什么难以诉说的情感抓住了一般。
最终画面定格在黄昏,少女靠着大树坐在草地上,目光看着远方。明明是正值花季的少女,在这场景下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临终感。
她神情忧郁,摊开的手掌像是什么也抓不住一般。最后,转过头,看向站在画面外面的自己说……
明晰梦睁开双眼,她正躺在床上,而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一只手撑着坐起身来,另一只手抚着额头。“真的知道吗?知道什么?莫名其妙。”明晰梦摇摇头,刚准备下床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去,发热了。”明晰梦喘着重重的鼻音,想去给自己倒一杯热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睡衣。
或许是因为明晰梦搞出的动静,房门很快被打开了。
“没事吧?”亚莉克西亚冲了进来扶着明晰梦坐到床上。
“你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贝尔女士站在门口,双手抱胸。
“谢谢。”明晰梦接过亚莉克西亚递过来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后舒服的呼了一口气,朝贝尔女士问道:“其他人呢?”
“那四个小鬼?经过治疗后又活蹦乱跳了。”贝尔女士叹了口气,“别人怎样都好。你总该自己照顾好自己。这次真的太危险了,要不是这位神官小姐和她的哥哥正巧遇上我们,恐怕……”摇了摇头,“就算是这样,你也发热了,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嘛,也是我的错。”
“贝尔女士带着士兵在找你,我和哥哥正好遇到了贝尔女士才能求助的。如果不是贝尔女士努力的寻找你,我和哥哥也没有办法做什么。”
明晰梦看着目光看向门口的贝尔女士,那位坚定强大的女士正背靠着门槛,双眼望着房间外,彷佛对亚莉克西亚说的那些话不感兴趣。
“贝尔女士。”
“嗯?”她的视线望了过来。
“谢谢。”明晰梦报以真挚的感情微笑着说道。
“嘛。嗯。”挠了挠头,贝尔女士放下双臂,“已经找神官为你施放过祛病术了,你大概再睡一觉就好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嗯。”
“啊对了,等你醒了,老爷要找你。神官小姐。”最后贝尔女士却是叫了一声亚莉克西亚。
“那我走啦,你好好休息。”亚莉克西亚看着明晰梦重新躺好后,为明晰梦盖上了被子。
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一切又重归安静,只有昏黄的灯火摇曳。
“等你醒了,老爷要找你。”
这具身体在这世界上的亲生父亲吗。
明晰梦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梦。
醒来的明晰梦已经洗漱完毕,换上正装走在走廊上。
相对的几条走廊、成排的房间,宽阔的操场,高耸的城墙与塔楼,城门两边还有两座起码十米高的石人像,这映入眼前的一切建筑基本都是石质。大大小小的石块依着山体堆砌着,形成了眼前一副壮观的景象。
这就是黑堡。一座兼具贵族奢华和军事功能的要塞。
看着来来往往如同蚂蚁一样不断移动的士兵们,明晰梦不由啧了一下:“看起来还真壮观,就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撑的住了。”
转过头,一个下人打扮的仆从正站在面前,吓了几乎要一跳的明晰梦瞪着眼睛:“请问你能不能不要吓人?”
仆从弯下腰:“不知这位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走开吧。”
“知道了。”
“奇怪。”明晰梦看着仆从走远,“看着也就和我一个年纪,真可怜。”
“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跟我来吧,老爷要见你。”贝尔女士站在远处皱着眉。
明晰梦应声跟了上去。
拐过几个螺旋阶梯和走廊后,贝尔女士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
进门的时候明晰梦一脚便踩上了暗红色的厚厚地毯。以她在过往游戏中分辨材料的经验,她自然一眼看出来这是火狐的毛,一只成年火狐都不到一米长,要铺满这个起码十二平方米大的房间的量到底要多少只火狐,想到这里明晰梦便皱起眉头。
视线从地毯上移开,会客桌、沙发、精美的灯具,还有墙上挂着的驯鹿头颅、魔熊头颅与金焰狮的头颅,以及那张大大的人物肖像画。那张画的对象,也是主人正坐在书柜前、办公桌的后面,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在纸上签完字,便放下笔,抱起双手看向明晰梦。
啪嗒。贝尔女士在后面关上了房门。
“欧娜米娅,我的女儿,身体还好吧。”这个即使花白头发,依然面目威严,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强而有力、雷厉风行的个人性格。这就是这个身体、欧娜米娅的生父。
“嗯。”明晰梦有些局促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好。很抱歉我这段时间没有办法顾上你,我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事要做。希望你能体谅我。”
明晰梦的笑容僵硬了一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表示,面前的这位生父却自顾自地把她的反应当成了默认。
“嗯。”查尔图曼·海德里希点了点头,对眼前‘乖巧’的女儿非常满意,“那么,贝尔,欧娜米娅从现在开始就住在你的房间吧,你要好好照顾好她。”
“是的,老爷。”贝尔女士点了点头。
“等等。”明晰梦发出了声音,“那四位帮助过我的骑兵呢?”
“那四个跟着你的家伙?”查尔图曼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根卷烟,用精美的描金草纹的圆柱状生火石点燃后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道:“他们是海德里希家养的士兵,让你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们的失职。”
“什……”
“不过看在他们拼命保护过你,你现在也没什么问题的情况下,惩罚就免了。怎么,你不会还想着再见他们吧?”
明晰梦嘴唇蠕动着,或许正是看到她想要言语,查尔图曼突然将夹着卷烟的手指向她,浓烈的烟味让明晰梦眯起了眼睛。
“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海德里希家族的大小姐,是我的独生女儿,怎么能跟下人频繁的见面?家族的体面和贵族女子的矜持你要摆在首位。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你都要去在意的话,还怎么做好自己应尽的本分!”
如果在这里和他起冲突的话,那些年轻人或许或有麻烦,何况他还是欧娜米娅的生父。
明晰梦低下眉头:“…是的,父亲。”
“嗯。对了,还有那个叫什么的见习神官,也不用太过亲近。他们的地位低下,做不了什么。何况在这个时候那种身份就是个麻烦。”
明晰梦发现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对话下去了。
“那就这样吧,贝尔,你带她走吧。哦对了,把她母亲留下的那些物件都给她吧。欧娜米娅也大了,是时候该交给她了。”
“是的,老爷。”贝尔女士打开房门。
明晰梦走出来后呼了一口气。明明是十分奢华的房间,带给她的只有如同监牢内的沉重压抑感。
算了,这个世界的人大多如此。明晰梦自嘲的笑了笑,跟着贝尔女士去了她的房间。
而就在之后,查尔图曼的房间再次被打开。一个一身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身着贵族军服的年轻男子走进了房间。
“哟,伦纳德侯爵大人,不去见那些可怜虫了?”查尔图曼吞云吐雾。
“你也说了他们是可怜虫,除了向我诉苦之外还能干些什么?想真正做事,不是还得来找你这位老朋友么。”
伦纳德侯爵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仍旧笔直的站着。
查尔图曼颇有兴趣的看着年轻男子:“这位就是小伦纳德吧,是你最器重的儿子?真不错。”
“是吧。”伦纳德得意地晃了晃杯子,“我的儿子是有那么几个,但真正能成器的也就这一个了。”
“能有儿子就已经很让我羡慕了。”查尔图曼摇摇头。
“听说你的那位独生女儿回来了?”伦纳德望向查尔图曼。
两位大人物的视线一交错,便产生了默契。
“怎么?”
“为我们两个家族的坚固情谊?”
“哼,说的好听。”查尔图曼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烟。
“我倒是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没再娶过?”
查尔图曼手一搭一搭轻轻敲着桌子,想了想回道:“女人嘛。能让我动心真正想她做妻子的也就那一个了。”
伦纳德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随后说道:“那么,我保证我儿子这生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呢?”
查尔图曼抬起头看着他。
“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只有我和你两位父亲。想想吧,我俩联手,这里就没有再能阻止我们的了,整个国家都会在我们的手里。而你,还会是那位首相。”
“那你呢?”
“这个国家在米尔顿没有被星之辉指派来的时候,还是王国。现在米尔顿大公已经不幸身亡,那么那张国王的位子,是不是应该让真正有实力的人来恢复荣光呢?”侯爵大人轻笑,彷佛在说些不值一提的事情。
查尔图曼闭上眼睛沉思。当他再睁开眼睛时,满脸笑意,那位年轻男子也面带微笑朝他行礼。
老伦纳德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那么,为了王国的、我们的未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