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天有点好奇插嘴问道:“大父,什么错了?”
此时的他身形已经和大父差不多高,大父看着他,侧过脸叹了一口气:“早年跟老司学习风水,你十二岁那一年分家,我曾在你上学时,来这里给你家分金定穴。”
大父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老司年迈,教大父的东西不多。
苗疆地区的苗寨中,有神棍和神婆,老司便是神棍。
当时的神棍是一种尊称,不想现在已经变为贬义词。
大父因为家逢大变,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恢复祖宗的风光,也希望儿孙能够过上好日子。
而从一些聊斋异志杂书中,得知风水之力,能改变一族之兴旺。
因此大父从老司那里学的便是风水之术。
奈何老司走的早,大父所学不多,虽学会了精髓之处,但基础过于薄弱。
点穴之时疏忽大意,如今再到这里一看,发现风水有缺。
那时的石中天已经有了自己的世界观了,年幼时所发生的那些事,已经逐渐慢慢的淡忘。
没有太在意大父说的话。
大父已经六十多,早早就退休了。
今天在石中天家住下,和他睡一床,方便明天去收骨。
石中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告诉他要相信科学,一个告诉他相信神灵。
烦躁的石中天起床,在外院蹲下,抽烟,连着抽了三四根,睡意逐渐涌来,打着哈欠回房睡。
迷迷糊糊中,石中天感觉到有人推他。
睁开眼,天色朦胧,还有没有天亮,估摸着三四点。
拿出手机,果然猜的没错。
此时大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道:“快点起来吧,我们要过去了!”
石中天懒懒散散道:“怎么了?去哪儿!”
刚问完,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今天是要给老司收尸骨,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早呢?
胡乱洗簌一翻,石中天跟着大父沿着水泥公路慢慢行走。
天色灰蒙蒙的,整个世界似乎斑驳不堪,石中天们走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还差几百米的距离进入村庄,村庄安宁平静,偶尔有公鸡打鸣。
只见大父侧身走向路边的山坡处,嘴中念念有词。
石中天凑近细细听闻:“…弟子…金井…起…不起…灵…不灵…”
有些词因为声音很低,语速很快,石中天并没有听清。
大父顿了顿,右手食指中指合并,虚空对着山坡迅速画了几下。
紧接着继续念叨,石中天听着很费力,依稀听见:红衣法师,黑衣道师几个词。
忙碌一通,大父停止念决。
进入村庄。
说实话,这六年的变化挺大的,一个民族风俗极强的苗寨,如今已经变成繁华的小镇,到处是高大的水泥房。
木质的房屋已经看不见了,这也就是导致他小时的记忆,跟这里完全对不上。
如果没有大父,也许,石中天会觉得这就是一个梦。
大父手机拨通号码,很快屋内的灯火亮起,开门把大父迎接了进去。
客套一番之后,男女拿起手机拨打号码,其中交流用的是苗语。
石中天听不懂,不过大概也能猜到,肯定是叫人一起来。
很快又进来几个人,男男女女,满脸惺忪。
大父把石中天留下来,石中天起初怎么也不答应,生怕大父溜走了。
于是大父把他身上挎包跟着石中天一起留下来。
石中天也就同意了,本来昨晚也没睡多久,加上走了一个小时,身体疲惫,靠着沙发昏昏入梦。
梦中,石中天飘飘忽忽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眼前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穿着古代服饰,绸缎华丽,白皙透光。
从他的视线看去,绸缎下的身段依稀可见。
那时,他还没有经历人事,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女子见他,掩嘴偷笑,笑容甜美,万种风情,一双眸子勾魂夺魄。
顿时,只感觉浑身一热一紧,眼瞅着就要扑向女子时,脚腕处一阵火辣疼痛。
石中天低头一看,一条一指粗的黑蛇正咬着他的脚腕,毒牙深深刺入皮肉中,一股黑色的气体正沿着毒牙窜入身体中。
石中天抬腿用地摆动,小黑色被惯性带飞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而两枚蛇齿却留下,镶入皮肉,融入皮肉,形成两个黑中带白的小斑点。
石中天见没事,抬头去寻找那位美丽的女子,却看见一副白色骷髅站在石中天面前。
头颅眼框中两团绿色的闪烁,上下颚颤抖,发出“嘎嘎”的怪笑。
眼瞅着骷髅头越来越近。
“啊!”
石中天脑子一轰,惊醒过来,
抬眼看去,天色已亮,他们还没有回来,不知何时,怀中的挎包落在脚边。
不巧的在脚腕处,勾起一道红印。
石中天拿起挎包,翻找里面的物品。
挎包里面的东西不多,一副篙,类似于牛角形状的东西,一个罗盘,一本笔记。
翻开笔记,里面的字迹很潦草,繁体和简体混搭。
前半部大多写着符咒,法事,后半部分是八字命理。
石中天唯一能够看懂就是失物掌。
有的人会问了,既然是笔记,还有什么看不懂呢?
这你就错了,大父那个年代的人,法不传六耳,就算是笔记,也会用最简洁的语言来概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惯。
不给你解释分析,就算你得到笔记,也未必学会。
大父的笔记也是如此。
失物掌,相比很多人都听说过。
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总会有一个老爷爷,他们很慈祥,似乎没有他们不懂的东西,周围邻居要是丢了什么东西,都会来问他。
老爷爷就会告诉你东西能不能寻回,如果能,又该朝什么方向去寻找。
按照后天八卦掌摆列,天地时水人风新看,对应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而口诀按照月小从地位起初一,逆时针旋转,数到丢失物品的日子。
月大从天位起初一,顺时针旋转,数到丢失物品的日子
逢天天不见,逢地不去远,逢时临相见,逢水在水边,逢人值日见,逢风不要缘,逢新莫追求,逢看自然来,乾坤八卦对八方!
幼年时,这也是老司唯一肯教他的东西,虽然记忆很模糊,但看到笔记,瞬间记起,手不自觉在掐算。
翻完笔记,石中天颇为失望,原本以为大父继承了老司神秘的传承,却没有想到是这些无聊东西。
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出现一段文字,顿时来了精神。
前面有十多页都是空白之处,末页出现一段话,感到奇怪。
石中天低头看去:
余六十,年迈,终成阳师,突蹬车驾云,神游千里之外,师问,可愿补之,以成阴阳,修阴阳之术?
吾已年迈,恐添儿女之愁,不堪阴灵入体之苦,终弃之!
问令师,孙可成阴师否?
师答曰:而立有缘,不蹬无望!
紧接着是一段白话文,大致的意思是说,虽然大父失去了这次成为阴阳师的资格,但是他不后悔。
还有一些多年的感慨,其中还有破解风水的办法,让人家破人亡,绝子绝孙的做法。
后面也提示到,除非是自己给人看的风水,否则最好不要用,不然沾染因果,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石中天当时觉得有趣便记下这几个办法,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用到它。
看完笔记,觉得提无聊,好奇的四周打量。
这家人虽然住的水泥房,但思想还挺老旧的,不单单是因为迁坟的事。
而是因为现在的人,已经很少在堂屋的大厅上摆放神龛了。
这人家里却有,位于中间的是一块灵牌,上面刻画着天地君亲师。
在这灵牌两侧还有两块,但被红布遮住了。
石中天猜想应该是老司的牌位,所以点上三根香,摆了摆,脑中不禁又回想到儿时记忆,不知道大父说的鬼门关是真是假?
三根香稳稳插在香炉中。
做好这一切,石中天又闲置下来。
好在没多久,外面响起吵吵闹闹传来苗族特有的苗语。
大门被拉开,大父手中抱着一个密封的陶罐,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跟着大父走进来。
石中天很好奇,不就是出去迁坟了吗?
看这仗恃,好像大姑娘娶亲,兴高采烈头一回。
石中天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大父,满脸的疑问。
大父弯腰放下陶罐,石中天这是才看见,大父身后多了一个东西。
一根木棍,缠绕在上面的长条,绑满了小娃娃。
这东西,石中天在熟悉不过了。
老司的木杖,石中天曾经向老司讨要一个小娃娃,可老司却摇头不语。
这几乎成了石中天的心病,曾经石中天以为老司留给石中天东西就是这个小娃娃。
大父看石中天眼神转向木杖,抽出放在陶罐上,说道:“以后就是你的了,不过还要等一些时日。”
“等到老司下葬之后,我就把它给你。”
听到大父这样说,他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虽然石中天已经十八岁,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但木杖上的小娃娃,仿佛五庄观的人参果。
莫名给他一种亲近感,有一种非它不可的感觉。
平复下内心的激动,石中天问道:“大父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这些人的神情不对啊!”
大父爽朗地笑道:“没什么,也就是棺材被青藤锁裹,此是青云直上的意思,大父我看过最厉害的风水是紫藤裹棺,可惜,一旦掘坟,风水就破了。”
说到风水,大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着风水典故。
但这些对于石中天而言,远远没有老司那些神秘魔术有趣。
正当大父准备继续说下一个故事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瞟过大堂的神龛。
顿时,大父脸色一凛,沉声道:“你刚才上过香了?”
石中天下意识回头看去,脸色也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