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
姜半仙吐了一口烟圈,看着我的眼睛。而此刻,他的眼神异常奇怪,没了怒气,多了渴望和期待。他珠黄的眸子里面,折射出一种莫名的渴望和尊敬。油腻的脸蛋上可以看到明显的麻子印。紫黑的嘴唇,若开若合,他是在等待我的反映。
在我的记忆里,他是全村最古怪的老头,见到小孩只会吓人,大人见到要绕道走的半仙。我看着他的眼睛,厚厚的眼袋上,多了一些雀斑。而现在,他的眼神里,装满了慈祥。
青蛙在草间跳动,发出鸣叫。周围的蚊虫在乱飞。我的汤圆,依然俯首帖耳的趴在地上,煽动耷拉的耳朵,吹着鼻子,闭着眼睛,时而发出一两句叫声,接着又倒头睡去。周围阴河水声异常的清晰,把我瞬间带入一种莫名的思考之中。
“嗨,你这小子,有没有礼貌?我在问你话呢?”
我瞬间被他的话,从思考的泥潭之中揪了出来。我愣了一下,缓过神来。
“刚才,你说的那句看似古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朝他挪动了一下位置。想听听他怎么神侃。当时我就想,权当故事听听,反正有的是时间。
姜半仙一听我终于开口了,扬起嘴角,猛吸了一口老旱烟,啪啪两声,在脚底拍了两下,收起他的老烟枪,别在腰间,提提裤子,弯下身子,拿起他的火药枪,扬起嘴角,眉开眼笑,看着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等你很久了。”
他并没有回答关于古诗的问题,而是一脸笑意,扬起头,看看日头:“时间正好。要不然,你还真见不到他老人家。”
“有人等我?谁会在这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狼谷等我?”我突然一阵惊讶好奇,忙起了身,抱起我的狗狗看着他。
他回头冲我一笑,没有任何恶意,我看得出来。不知为何,瞬间,我感觉和他走得越来越近了。一种莫名的力量,打消了我所有的顾虑。
“跟我走!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迈出腿,身子侧着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我放下汤圆,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突然有些犹豫。毕竟,从来没有来过狼谷。如果真的遇到狼,我岂不是藏身山谷。我还一直在心里惦记着香紫苏。本打算看完外婆,就下山找她。没想到,会在这阴差阳错之间遇到看风水的姜秉秋。
“快点!没事的,相信我!”他突然又从灌木之中探出脑袋,“放心吧!时间一过,你就遇不到他了。”
如此看来,他真的是非常想让我去见那个神秘的人。他的脸上写满焦急,不断的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申时已过,很快就到酉时了。时间紧迫,要不,他就要走了!”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分度,毕竟他还是担心,我不和他一道,突然之间变卦。
为了尽快能看到我暗恋已久的香紫苏。我豁出去了,领着汤圆,钻进了非常隐蔽的灌木丛。
我跟在姜半仙的背后,汤圆跟在我身后,在高高的灌木从中穿梭。周围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劈开灌木树枝折断的声音。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时间,因为灌木太高,我已经区分不出方向。突然之间,我停住了脚步。我不再敢往前走了。
“我不去了!”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弯着腰,喘着气。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这灌木中穿梭,已感觉精疲力尽,顿时感觉头脑昏沉、
姜半仙猛转过身体,挽起袖口,擦去额头的汗珠,仰起头,环顾一下四周:“再走几步就到了。不要停下,快点跟我来,酉时快到了!”
他又抬起手,瞟了一眼时间,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顺手折断下一根灌木树枝,擦在地上,投射着影子,嘴里继续说道:“这时间刚好,影子的长度也恰到好处。”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可以隐约感觉得到,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计算时间。这话又说回来,他手上本来就戴着手表,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你在干什么?”我走上前说道,开始对他的诡异行为感到好奇。
他猛起了身子,擦擦额头,可以看到他鼻尖上的汗珠,直往地上掉。
他看着我,扬起嘴角,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运动:“我在核对时辰!”
“你手上不是有表吗?”我顿时心生怀疑。
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子,给我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手表上的时间,只能作为参考。它是所谓的科学计时法。而我用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观影计时法。计算阴时的方法!”
“阴时?”我皱起眉头,一头雾水,“你到底想干什么?神叨叨的!”
“好了,先不告诉你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他冲我说道,转过头瞟了眼地上的树枝,“走吧!就在前面。”
我本打算按照原路返回家,但是回头一看,全是灌木,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在哪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路可言。又想到他所说的阴时,让我心中瞬间升起好奇。除了和他继续向前走,我别无选择。因为,我知道,我迷路了。寻常时间,我的汤圆通常会跑到附近乱窜。而现在,我的狗狗,竟然一往反常,紧紧贴在我的身旁,像只听话的小猫,不敢离开半步。
又经过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我们终于走出了灌木林。突然,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一条小溪横穿而过。姜半仙领着我,沿着小溪而上,发现了一座小山丘。山丘下,是一片竹林。最后,我们进了那片竹林。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终于受不了。此时此刻,我在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念头,他定然是在骗我。
“你看!”他抬起右手,左手拿着火药枪。
我顺着他的手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道石头牌坊出现在前方。
牌坊大约有两人高,可以通过两辆牛车。牌坊上下,长满了野草和黄蓝绿色的苔藓。牌坊下的地面上,落满了枯萎的竹叶。牌坊全部是犹由青石所砌成,已经被严重风化。
我走到牌坊下,抬起头,牌坊上隐约写着几个已经被风化的大字。
“余公祠!?”我一脸好奇,回头看着身后的姜半仙,又回头看着牌坊左右两则上刻写的对联,“传医道于天下,悬金壶于苍生;授医门于谷山,茂林埋葬有圣贤。这是?”
姜半仙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疑惑,而是见他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放下手中的火药枪,整理一下衣服,一脸肃穆。接着,毕恭毕敬的站在牌坊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先生,这个人,我终于找到了。我们姜氏,已经为你守了二百四十年的陵墓。如今,算上我,已经十二代人,走的走,散的散,终于为您了却了心愿。我也可以放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发毛骨悚然。原来,在这饿狼谷中,竟然有一座陵寝。这到底是谁的陵寝?眼前的姜半仙到底又是谁?这和我的疾病又有什么联系?这浪谷到底有没有狼?他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这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填满我的脑袋,瞬间让我一头雾水。好奇、怀疑、兴奋、担心,这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刹那之间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