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着道士姐姐和她口中的小师叔屁股后面跑。

我已经被老爷子深深吸引住了。或许是因为他夸奖我一番，比起那爱理不理的幽玄子好多了。或许，是那种莫名凝聚的亲切感起的作用。或许，发现他身上有些同道士姐姐纨绔相似的地方。

反正，看到他的瞬间，我成了一块玄铁，而他就是磁石，不断吸引着我的好奇心。而那种好奇心，不是表面的好奇，而是内心最真实的冲动。

我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走进了侧殿。我突然停住脚步，驻足在殿外，仰头一看。苍劲有力的五个字，雕刻在竖匾上。

“天师药王宫？！”

看到那五个大字的瞬间，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必，白云子口中的小师叔，就住在这天师药王宫之中。

民间就有流传，十道九医。没想到，果然如此。我看着那几个大字发呆。

那天，梁伯接到卫.生局的通知，关门歇业，一纸执业医师法，把梁伯判了死缓。

如今，站在这古老的药王宫前，兴奋和失落同时交织在一起。

这是老祖先的留下的文化遗产。

那一纸执业医师法，是要灭了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啊！中华文化的传承，历史悠远，上下五千年。中华民族得中医药庇护，繁衍至今。中医药传承，自古皆在民间师承。

而那学西的执业医师法，明是规范行医，实则祸害医道。

洋制度，中而用。必会水土不服。葬送了中华五千多年的中医传承祖制。

中国人穿西方制度的小鞋，会不会夭折了祖宗遗留给后人的文化？

就在我俯首思考感叹之际，道士姐姐和小师叔，迈过高高的门槛，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嗨，你来这里干什么？”道士姐姐手里似乎拿着一张药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说你呢？”

我回过神来，扬起嘴角，扭动身子：“嘿嘿，过来看看。我是闻着药味来的。这地方不错！”

“去去去，”白云子挥动手，满脸不耐烦和嫌弃，“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可是城隍观的重重重地，天师药王宫，闲人免进！”

“我是客人！嘿嘿！”

我看她两手插在腰间，趾高气昂，歪着脑袋，咬牙切齿，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看着我。感觉要一口吃了我。或许，真是我私闯药王宫的原因。

后来，我才知道，城隍观中，有两个地方不能私入。

天师上玄宫！

天师药王宫！

“罢了罢了，”小师叔回头看着身后的白云子，扬起嘴角，“小仙桃，人家就是好奇，过来看看。再说了，你也没有提前告诉他，这青城山上的规矩，算了！”

小师叔说罢，挥挥手中的衣袖，背手在后，扬起嘴角，满脸微笑，一脸慈祥，仔细上下打量我，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小师叔啊，”白云子拿起手中的纸张，凑到青衣老者面前，“你看，我加了一味当归，给活活血，这样是不是更好啊？”

果然是药方！

老者瞟了我一眼，单手接过药方，抬起左手边捋着他的白山羊胡，突然皱起眉头：“不可不可！当归之用，不像你这样的。当归入肝，当再加味柴胡。柴胡春而生，以得少阳之气，入胆。当归虽可活肝血，加柴胡可以鼓动肝中之阳。如此配伍，阴阳相和，正所谓，肝胆为木，一阴一阳，阴阳一动，互相交感，才为妙啊！”

当时，我虽尚未正式步入医道，但听他文绉绉的这么一说，顿时意识到，小师叔确实是难得的大医啊！

“小师叔，你比二师叔更善解人意，”道士姐姐收了药方，塞进胸口，瞟了我一眼，回头道，“二师叔，有一股傲气，是骄傲的气！”

老者一听，眉头一皱，扬起眉梢，转动眼球道：“你二师叔，以城隍易学著称于世，常同那些幽冥界的东西打交代，自然带有几分傲骨，被你们看成实自负。如果你们到了他那样的境界，也会这样。经常同鬼神打交道，难免会受其影响，”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突然道，“就像余少海一样，提前证得阴身，但根基尚浅，不能自控。你看他一脸乖巧，实则内心常有泻不完的肝火啊。他虽在服用补阳汤以见阳气来复，但只补不泄，阴阳不动。应该再加服龙胆泻肝丸，便可推动肝气阴阳二气转动而以防损耗肝阴啊！”

他这么一说，我眉头一皱，心中咯噔一下，他竟然对我了如指掌。连我在服用梁伯专为我量身定制的补阳汤都一清二楚。

但是，我仔细一想，这话又说回来，或许，道士姐姐已经提前告诉了他。如若我推测错误，那....

他就是神了！？

后来我真因为此事，而专门私下问过白云子，果然她没有说我在服用补阳汤的事情。在青城山渐入医门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但凡大医者，望闻问切是基本工夫，且《黄帝内经》曰：望而知之，谓之神也。

当时，我看他慈眉善面，满脸微笑，不是圣贤就是神仙。我瞬间意识到，上天有好生之德，设计机缘，让我遇到这样的高手，真是万幸啊！

这话又说回来，是祖先阴德庇佑！

当日，我追随在他和道士姐姐的屁股后面，洗耳恭听，机缘巧合，才知他确实是天师药王宫的主持，道号逍遥子。

我和道士姐姐随同他左右，一边漫无目的的散步，一边听他谈天论道。当时，虽然对他随口所讲的知识不理解。但恍然之间，我觉得，逍遥子的学识远在梁伯之上。

于是，在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强烈吸引下，我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即便死了做鬼，也要拜在他门下。

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姜秉秋既然有这么好的背景和资源，为何不介绍给我呢？

或许，这和姜叔手中的老烟斗有一些关系。

那天在河西锁魂井，探望婉婷时，遇到道士姐姐的时候，白云子就曾经提及过老烟斗的事情。后来，就没有了下文。或许，姜叔手中的老烟斗，是某种传承的标志。但，谁会以烟斗作为传承信物呢？

这么俗气的东西，再说，和医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思来想去，始终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所在。私下，我也曾多次试探，向道士姐姐白云子，问过关于老烟斗的事情，但她总是挥挥手便离去。

或许，那是雷区，不能触碰！

我隐约觉得，姜秉秋，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那秘密，就像手中的洋葱，拨开一层还有一层。越是辛辣刺眼，越想去拨开，看看内芯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