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我去九江,是皇兄你的安排吧?”临时请了半天假的永王刚一回宫就急吼吼的大叫起来:“我知道一定是你们的安排。”
看着昔日那个瘦弱的弟弟越来越强健,身条也扯开了,已经长的和复隆皇帝一般高低,比安宁公主还要高出半个头去,复隆皇帝心中甚喜,面带微笑的说道:“朕确实曾经嘱咐过勇毅公,不会让你去犯险。”
“犯险?我不是去打仗,是观摩,仅仅只是观摩啊,不会有危险。”
“但那毕竟是战场。”安宁公主笑着说道:“兵凶战危刀n无眼,万一有什么不忍言之事还是不去的好。”
“不亲眼见识到真正战场怎能成为合格的士兵?”永王的声音很高:“好不容易才有这次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呀?”
“永王也不必太在意,你去军校只是学那行军布阵之法,又不是真的要去冲锋陷阵。只要学会了勇毅公练兵的精要之处,以后就可以组织起一支由皇家直属的禁卫军,这就可以了。”
“亲历战争和纸上谈兵怎能混为一谈!”素来怯弱的永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持。
“宰相必起于州郡,将帅必发于卒伍,这是连最寻常的小兵都知道的道理,皇姐和皇兄怎会如此糊涂?不亲历战阵仅仅只是学习纸面上的东西,又能济多大的事情?若不是观摩实战的作用巨大,勇毅公又怎会如此重视?又怎么会专门组织学生们去观摩?”
“我朝立国近三百载,自太祖,成祖以来,国势日渐衰颓,再不复建国之初的兵强马壮,因为什么?”
没有等到皇帝回答,永王马上就给出了答案:“就是因为太祖和成祖是亲历厮杀的皇帝!生于深宫长于大内,能见到什么世面?我煌煌大明若想再现太祖成祖之时的军威之隆,必须亲自经历战争,在厮杀中成长啊。”
这番话一说出来,复隆皇帝和安宁公主都深感惊讶。
坚持要去九江观摩实战,说的有理有据,而不是以前那种孩子式的固执和任性,足以说明永王已真的长大了!
以前是永王虽然很乖巧很随和,但却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宰相起于州郡将帅发于卒伍,确实是一个真理,不亲身经历实战就永远只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这个道理复隆皇帝不是不明白,只是舍不得。
“为我大明计,永王的说法或许真是对的。”关键时刻,安宁公主对永王表示了极大的支持:“总是一味回护终究不好,经历些风雨未必就是错。或许真的应该让他去九江走一走看一看,而不是仅仅只留在军校里边,皇帝以为如何?”
永王本就说的在理,又有安宁公主这个大姐的支持,皇帝也就默许了:“看来勇毅公还真是有些手段,仅仅只是一年多的时光,就已把永王从一个孱弱的少年调教成为如今的这个样子,朕心甚慰!朕这就派人去给勇毅公传旨,让他允了永王去九江的事儿吧。”
既然复隆皇帝已经答应了,永王也就满意了,急匆匆的就要出宫返校。
“这就要回去?也太快了吧?”
“我只请了半天的假,晚上还要应卯呢,可不敢耽误了。”
“那也不必如此火急火燎的回去呀,难道回来一趟。”安宁公主说道:“怎么也得吃个饭再走,放心吧,误不了你应卯!”
马上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宴席,又把年纪幼小的昭仁公主和长平公主喊了过来,难得相聚的兄弟姐妹五人人吃了顿“团圆饭”。
“永王在新华军校已一年多了,学的如何了?”
“在军校的这一年多当中,所学胜过以往十年甚至二十年!”狼吞虎咽的永王说道:“臣弟已经明白了火器之要。这火器之所以如此犀利,不在乎火器本身,而是在于全新的战斗模式。尽可能的实现的火力的瞬间爆发,在一个点上达成突破,就可以借助火力的威猛瞬间摧破敌阵,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永远在局部或者是一个方向上实现了兵力优势。”
说起对于火器的运用,仅仅只是学了一年多的永王绝对可以算是个“行家”了,至少在复隆皇帝和安宁公主面前,可以把火器的运用之法说的头头是道:“虽然火器早已有之,但以前却没有这样的战法。火器固然犀利,但战法更加重要。
这种全新的战斗方式,可以对冷兵器形成碾压效果,尤其是前置的远程杀伤,几乎是无敌的。
就说这个火炮的延射吧,只要实现了步炮协同,就等于是在自己的前面铺开了一片火力,再怎么强悍的敌人,就算是强行突破进来,也肯定早已死伤惨重,再用密集的火铳方阵,纵是千军万马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完全不堪一击。”
看着十几岁的永王能有这般见识,复隆皇帝和安宁公主忍不住的暗暗欣喜,愈发认为当初送他去军校学习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永王只需好好学,再过一两年,差不多就可以学到勇毅公的真传了,到时候组建皇家禁卫军,定然可以再现我大明的无敌军威。”
“如果单纯只是学习战法,再有两年应该可以学个差不多,但这打仗的事儿归根到底还是在于人而不是在于器!”永王放下筷子,深有感触的说道:“火器新军的核心就是纪律和秩序,只有铁一般的纪律和绝对的秩序才是根本。除此之外,最核心的东西就是思想。”
永王说出了太多的新名词,有些名词复隆皇帝可以听懂,有些则只能听个大概,还有些则是完全不懂,那就只能靠猜了:“思想是不是说建立起绝对效忠的想法?”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但也不完全准确。”
“不论毅勇军和新华军校,都是勇毅公的私兵,必然会被训练成他的死士,能让人效忠至此,这勇毅公手段了得。”
让手下人效忠的手段虽然很多,归根到底无非就是赏罚分明四个字而已。
高封厚赏与霹雳雷霆并举,赏功罚过言而有信,才是强军的根本。
自先秦时代的商鞅以“百金立木”的手段强秦以后,这种法子已经沿袭了两千年,并且被事实证明是绝对行之有效的。
“毅勇军是什么样子,臣弟不知,但军校里边的情形皇兄确是错了的!”永王说道:“在军校当中,从来就没有效忠勇毅公的说法,也没有人会那么想!”
新华军校的学生不对张启阳效忠?
这句话让安宁公主和复隆皇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张启阳一手创建的军校,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却不对他本人效忠,这怎么可能?
服从、荣耀、无畏、牺牲,这个字就是新华军校的校训,确实没有“忠诚”这两个字儿。
更没有向张启阳效忠的说法,张启阳也从来没有向学生们灌输类似的思想!
“你们朕是说军校里的学生们不对勇毅公效忠,那对谁效忠?”
这是一个连皇帝都无法理解的问题!
永王放下碗筷,站起身严肃的说道:“为我族而战是我们的使命,为我族而死是最大的荣耀,校长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我们效忠于他,从来都没有!”
不管是一支军队还是一个团体,必须要有一个效忠的对象,哪怕是推而广之到更大的层面上,也是这个道理。
就拿大明朝来说吧,全天下都要对皇帝效忠,这才是正统的意义。
但新华军校的学生们却不需要对一个具体的人效忠,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若是没有了效忠的对象,辛辛苦苦的训练又是为了什么?
天资聪慧的安宁公主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却不敢确定,用很迟疑的语气问道:“这是不是说,整个新华军校的效忠对象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我族?”
“当然!”永王的脸上现出一丝明显的亢奋,用很大的声音说道:“为我族流尽最后一滴血,是我们最大的荣耀,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勇毅公为何不要学生们效忠于朕?”
“皇帝不也是我族之一吗?”
“朕即天下!”复隆皇帝很有气势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即国家!”
“国家和我族不是一回事。”
“那就是说他张启阳要学生们不效忠于朕?”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皇兄你也是我族的成员啊,我们大家都是!”
对于刚刚才觉醒了民族意识的永王来说,很难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皇帝和民族的关系,他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到皇帝和民族不是一回事,这两者之间有太多的重叠之处,虽不矛盾却不相同。
“其实我也只是刚刚懂得一些皮毛,还不是很明白,以后真正弄懂了再给皇兄说吧。”
一口吞下了一整块糯米桂花糕,又专门包了一大包精致的宫廷点心:“时辰不多了,我得赶紧返校,若是误了应卯需是要吃军棍的。这些东西味道很赞,我给陈组长他们带些回去打牙祭。”
隔了一日之后,校务司允了朱季兴的申请,他和其他入选的学生们一起成为观摩团成员去往九江战场。
回到明朝做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