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回到军营之后,他手下的那些个心腹部将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那方巨石终落在了实处:“王爷去了这么久,我等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吴三桂冷笑着说道:“担心宫里埋伏下了刀斧手?只要太后摔杯为号就会一拥而上把我给剁了?”
夏国相笑道:“王爷还真的说着了,我们兄弟真的担心王爷进宫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呢,我已急的让军队待命了。若是天黑之前王爷还不回来,就杀进城里去把王爷抢回来。”
“没有那个必要,想要对我下手,她还没那个胆子!”吴三桂口中的“她”到底是指谁,自然不用明说:“只要你们在外边,她就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了。要不然的话,这京城的天就得翻过来。”
“太后对王爷说了些什么?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吴三桂好整以暇的坐了个稳稳当当,身形虽然矮却自有一股大马金刀的枭雄气概:“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虚言恫吓而已。把岳托的西大营和蒙古各部的人马一个摆在我的眼前,想要把我吓住,嘿嘿,这个女人,心思还是有的,但却终究只是个女流之辈,格局太小了!也就是玩弄一下权术平衡的手段而已。”
在看待布木布泰的问题上,吴三桂和张启阳的观点出奇的一致:这个女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实力可言,最擅长的不过是借力打力的小手段,玩弄一下权术耍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却严重缺少深邃悠远的大局观。
用西大营和蒙古各部的那点人马来吓唬吴三桂,想要实现军事层面上的平衡状态,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岳托的西大营,看起来好像很有几分威武雄壮的样子,说破了天去也不过是地方驻军而已,又怎能和身经百战的关宁军相提并论?
野战军和地方驻军,有着本质的区别,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至于说那些杂七杂的蒙古精兵,不过是互不统属的散兵罢了。
若是吴三桂被这么点小局面给吓住了,他也就不是吴三桂了。
“不过呢,我进宫这一趟也不算白费力气。”吴三桂的嘴角勾了起来,愈发显得脸色阴沉:“太后虽然没有把我吓住,却让我看的更加清楚了。”
是的,对于京城里边波谲云诡的局势,吴三桂看的更加分明。
虽然布木布泰虚张声势,摆出了一副对吴三桂冷眉相对高高在上的姿态,至少她还有点底气,还能拼凑出一点实力,又有君臣大义的名分压着,显然比多尔衮更有优势。
现在的多尔衮,虽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末路穷途的窘迫境地,但手里却已没有几张牌可打了。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把吴三桂调回来。
从大的方向来看,以布木布泰为代表以代善老牌勋贵为支撑的“帝党”,比多尔衮的摄政王党要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点,但却不足以形成绝对优势。
双方还保持着一种微妙而又脆弱的平衡。
到了这种境地,吴三桂的地位就变得更加重要了。
相对于京城的平衡局面而言,吴三桂已经在事实上成为“助楚楚兴,助汉汉胜”的韩信,无论他倒向哪一方,都会彻底打破平衡,让胜利的天平出现明显的倾斜。
但吴三桂终究不是韩信,他从来就不打算“帮楚”,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助汉”,他的算盘就是另起炉灶,成为这盘棋局中的棋手,而不是一枚棋子。
再怎么重要的棋子都不如棋手。
因为棋子只是任人摆布,棋手却可以参与到博弈之中主宰自己的命运。
“摄政王那边先好好的支应着,无论他说什么都先答应下来,然后想方设法的摆出一大堆难处。至于说太后那边,夏国相你想办法给走走代善的门路,给他们塞些金银珠玉之物。”
“王爷,贿赂礼亲王真的能成?”
“当然不能!”吴三桂笑道:“我只是做一个样子出来,让他们以为我想要改换门庭效忠朝廷,仅此而已。”
“末将明白了。”
对摄政王多尔衮,继续大表忠心,不停的索要种种好处。
对以布木布泰为代表的帝党一系,则干脆做出一副“我真的被太后给吓住了”的嘴脸,不停的走门子托关系大肆贿赂,就好像他真的想要投靠布木布泰似的。
“我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到了关键时刻一定会有求于我,到时候怎么做还需继续观望。”
“观望什么?”
“观望湖广,只要湖广的那边有了结果,这京城的局面也就有了结果。在这之前,我们依旧要保持两不得罪的姿态。”
“我们是外来之兵,恐怕无法长久逗留,王爷不宜长时间等待。”
吴三桂摸着下巴笑了笑:“不会等太久,若我所料不错,不日之内湖广就会有消息传来。”
“王爷何出此言?”
“那张启阳以少兵临湖广,只有速战速决一途可走,他不敢拖延,也拖延不起。要不然的话洪承畴趁虚而入,江南就真的要完蛋了!”
江南的复隆新朝同时面对湖广和江北两个方向上的军事压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一个方向,然后才能腾出手来倾尽全力解决另外一个方向上的敌人。
若是拖延日久必然生变,一定会面临两线同时开战的窘迫局面,到时候就真的危险了。
张启阳一定会拼尽全力,就算不能顺利的攻克武昌府,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锁死长江,然后驰援江南。
这是大局,无法改变的大局。
京城的局面取决于湖广的局面,而湖广的局面则取决于张启阳,这是一连串的反应方程式,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能不能守得住武昌,其实并不要紧,关键是阿济格还能拥有多少实力。若是他依旧保有相当实力,这京城里的局面就还能维持得下去。若是一场大败损兵折将,这京城的立刻就要掀起滔天巨浪,会在一瞬间分出胜负。”
部将马宝说道:“摄政王与太后斗法已这么多年了,估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慢慢的磨一阵子才能分个高低出来。”
吴三桂意味深长的说道:“一旦局势有变,必若电闪雷轰,旦夕之间已底定大局,且等着吧,等湖广那边有了消息,这边就只需要一个偶然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