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07章:民族论(1 / 1)红尘贼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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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边的火烧云红的耀眼。

天气已经明显转凉,带着一丝尚可忍受的微微寒意,水塘里的小叶莲已经开的败了,挑着孤零零的莲蓬布满水面,不远处的那两排毛白杨长的可真快,当年军校成立之时栽种下去还不过手腕粗细,现在已有小桶那么粗了。

随着一阵清脆的铜锣之声,学生们从操场、课堂朝着伙房涌了过来。

插筷子不倒的杂色米干饭,碎肉炖萝卜,一小份咸菜和一段干熏鱼,这就是桑德子的晚餐。

有荤有素干饭还可以随便吃,这样的伙食让赵苞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长胖了好几斤。

当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坐在这张长桌上的时候,这条桌子上的所有人包括赵苞内全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打了个标准的军礼:“学兄好!”

那人还以军礼,朝着众人微微一笑。

新华军校的制服都是完全相同的,根本无法通过服饰来区分学龄的高低,但却可以看通过饮食看出来。

这位学兄至少是五期生,甚至有可能是少数在校的四期生之一,因为他的晚餐就是一个硬邦邦的杂和面窝窝头和一碗稠粥一样的糊糊。

这样的伙食显然不如赵苞他们这些新生,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吃的。

那是真正的战阵单兵口粮,只有马上就要参战的学生才有资格食用。

把面粉炒熟之后,混杂羊油和肉屑,再下重盐重油,用热水浸泡之后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团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动物油脂,佐以米子粉窝窝头,就是一顿战饭。

为了让尽快适应那种腥膻的味道,每一个被选拔出来即将走上战场的学生都会提前半个月来适应这样的伙食。

能走上战场,就意味着这为学兄各方面都已经合格了,即将接受战争的洗礼。

为我族而战,是学生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荣耀,当然值得尊敬。

“什么时候我才能吃上这样的战阵口粮?什么时候我才能为我族而战?”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赵苞知道刚刚走进军校的自己还要经历漫长的学习,三年之后可以毕业已经算是比较快的了。

赵苞飞快的扒光了碗里的每一个米粒子,然后把冲洗干净了的碗筷放回到木架上,摆放的整整齐齐,就好像用墨线打过一样。

天色已经全黑了,当铜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赵苞撒开两条大长腿,一路跑进了课堂。

因为这一期的学生太多,每一座原本非常宽敞的教室都显得有些狭窄了,学生们挤挤挨挨,却没有一丝杂声。

“我姓陈,叫陈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由我接替宋教官,成为你们星字班的思想教官。”

明明是第一天开始上课,但陈茂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和从容,却好像是个经验风度的老教官:“星字班班长,点名。”

“是!”

“报告陈教官,本次晚课,星字班应到十四人,实到十四人,完毕。”

“好,开始上课!”

晚课是教学内容的一部分,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觉醒这些新生们的民族意识,为他们树立一个全新的三观。

这是一堂大课,历时一个半时辰,一直从夜幕降临讲到月挂中天。

“世间之族多如漫天星辰”陈茂手头上的那本教材就是出自张启阳的亲笔,经过他深入浅出的讲述变得更加通俗易懂:“天竺、波斯、南洋诸族,西洋诸族,欧罗夏人,佛郎机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到了明朝,随着远洋贸易的开展和西方势力的东渐,国人中的有识之士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些基本的了解,真正知道了世界之大民族之多。

佛郎机人就不必说了,一直都在和大明贸易,是大明朝最大的丝绸进口商之一,同时也是非常重要的贵金属来源地。

广义上的佛郎机人不仅包括伊比亚半岛,还包括现在法国的一部分。

至于陈茂提到的欧罗夏,并不是“欧罗巴”的谐音,而是特指包含意大利半岛在内的中南欧一带。

而天竺和波斯就更加的不用说了,都是大明子民耳熟能详的概念,虽然不是和准确但大致不错。

“天下之族何止千万人口益增,然天下之资材有数,势必争夺。”

陈茂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着这个概念:“天下间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金银?珠玉?全都错了。金珠之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真正的财富只有一个,那就是土地!”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尤其是对于这些来自底层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不言自明。

金子银子珍珠翡翠虽然宝贵,对于国家对于民族而言,却不是根本。

根本的根本就是土地!

有了土地才能耕种出粮食,才能兴建村落城郭。

千百年来,国人对土地的迷恋已经根深蒂固。

哪怕是乡下的土财主也会尽可能的购买田产而不是储存金银珠玉。

有了土地才会有粮食,有了粮食才能繁衍更多人口,这样的道理简单极了。

“然,天下的土地本有定数,各族争夺势必引战。”

世界只有这么大,土地只有这么固定不变的这么些,一个民族占的多了其他的民族就占的少了,一定会引发战争。

这个道理就更容易理解了,根本就不必引申国家民族的高度。

为了争夺土地、水源等等这些最基本的生存资源,村落与村落之间,甚至宗族与宗族之间都能打的不可开交,又何况国家民族?

“当年的蒙元灭国无数征战四方,打下大大的疆土,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阳光普照之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让所有的生民都成为他们的牧奴。当年的宋室为天下正统,而蒙古则为蛮夷,蒙元灭宋说明了什么?”

“说明正统未必就能绵延下去,蛮夷亦有崛起之时。衡量一个民族是否强盛的根本在于武力!”

“赵宋为泱泱华夏天下正统,却惨灭与崖山,这是一个血的教训。若不为是毅勇军奋起,清廷灭明就是蒙元灭宋的重演。”

“我族之所以能够绵延至今,正是因为有无数英雄奋起前仆后继。”

作为民族意识的启蒙,陈茂成为教官之后的第一堂课基本结束,接下来进入到提问阶段:“结合这堂晚课的内容,我随意问几个问题,看看你们能不能回答得上来。”

“第一问,任何一个民族存在的基本条件是什么?张鹤松,你来回答。”

“报告教官,是生存。”

“很好,你答的很对,生存是民族存在的基本前提。”

“第二问,当今之世,各族并立,这是天定之数吗?冯延年,你来回答。”

“报告教官,不是天定之数。当世之各族,必有消亡。”

“为何会消亡?”

“自身不够强大,就一定会被别的民族灭亡。这与对错无关,与善恶无关。”

“很好。”陈茂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看他:“民族的生死存亡无关对错,也与正邪善恶无关,仅仅只和强弱有关,你理解的很透。”

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无数个民族曾经辉煌灿烂,但却烟消云散,最典型的历史就是被蒙古人灭掉的西域诸国,其文明程度远远超过蒙古人,但还是被蒙古人灭掉了,就是因为他们不够强。

弱小就是最大的原罪,就应该灭亡。

“自炎黄以来,经尧舜而历夏商周秦汉,我族已绵延了几千年,还能绵延多久?”陈茂朝着桑德子随手一指,“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报告教官,我族必定长盛不衰,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

陈茂朝着他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教官,我叫赵苞。”

“赵苞,你的愿望很好,但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陈茂说道:“没有那个民族可以长盛而不衰,永恒的存在下去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民族的生存绝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而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挣扎求存,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爬起来,民族的生存之路荆棘密布处处是血。若每个人都象你这样,认为我族天然就应该长久的存在下去,那就真的危险了。”

陈茂强调的是危机意识。

一个民族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侥幸,更不是理所当然,而是从血火之中跌跌撞撞的闯过来的。

若是没有了“我族随时都在面临灭顶之灾”的危机意识,那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下一次危机到来的时候,很可能就是真的万劫不复灭顶之灾。

“赵苞,民族论中的“危机篇”你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没有树立起我族时刻岌岌可危的思想,回头我会专门给你重新讲述“危机篇””

“是!”

“好,这堂课就上到这里,隔日的这个时候,我会给大家讲述民族论中的“生存篇”。”

结束了这堂长达一个半时辰的晚课之后,陈茂竟然有种虚脱无力的眩晕感,这是那次“闷膛”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总是莫名其妙的感动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那一次的“闷膛”之伤,让陈茂昏迷了好几天,虽然最终还是奇迹一般的从鬼门关前爬了回来,却早已元气大伤。

将养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没有完全康复。

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和以往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归队,而是留在军校之中成了一名思想教官。

踏着月色回到教官宿舍的时候,才发现门缝中搁着一封信。

捡起书信推开房门,点起了灯火之后,才发现这封信竟然朱季兴写的。

“闻陈组返江南之讯,欣喜若癫狂状,图期山水恨不亲晤”

从日期上来看,这封信是三十四天之前写的,通过军驿转过来的。

当时的朱季兴通过多方打听,知道陈茂已经脱离了危险返回江南去了,为此他非常非常的高兴,恨不得马上就回来和陈茂相见。

在嘱咐他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的同时,还暗示自己的家族颇有几分势力,认识很多显达的大人物,若是陈茂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服役的话,他可以帮陈茂安排个不错的出路,就算是混个一官半职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朝廷早就有了组建新式禁卫军的打算,一直都想仿照新华军校的模式打造出一支只属于皇帝本人的无敌铁军。

短时间之内陈茂明显已不适合再上战场了,只要他肯退役为朝廷效力,可就不是“一官半职”那么简单了。

就凭陈茂这样的新式人才,就算不是出于“千金市马骨”的想法,也肯定会大力招揽,高封厚赏肯定少不了。

陈茂并不晓得朱季兴的真实身份,也从来都没有退役的打算,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就直接回信了:“汝信已阅,吾已返校任教职,勿念,袍泽之情铭记在心。”

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表达了战友情谊之后,马上话风一转单刀直入的说起了最重要的事情:“使命为竞,不做他想,吾与汝共勉之,共励之!”

使命是什么?

这个问题无需回答,陈茂和朱季兴的心里都万分清楚。

在使命完成之前,不要考虑个人荣辱得失,至于说个人前程,那就更加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写好了给朱季兴的回信之后,早已筋疲力竭的陈茂并没有睡下,而是翻开由张启阳亲自撰写的民族论,逐字逐句的进行批注。

出自张启阳之手的民族论,总共有十一篇,作为军校的基础启蒙课本来使用确实最合适不过了。

但张启阳写的太过于空泛,完全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概念。

对于文化水平极低的学生们而言,显得过于深奥。

完全是出于便于讲解便于学生理解接受的缘故,陈茂开始逐字逐句的进行批注,大量引用人们耳熟能详的例子作为注解和佐证,把张启阳提出的种种概念变得更加深入浅出,也更容易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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