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之后,复隆皇帝惊讶的发现七个太医正在忙碌着,顿时心中一紧,赶紧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回陛下,怕是要临盆在即了。”
翁皇后早已身怀六甲,但距离预产期还有些时日,估计会等到新年之后才会生产,想不到竟然提前了。
难道是动了胎气?
自从翁皇后有孕之后,照顾的非常周到,保胎安胎的汤药吃了不老少,应该不至于动了胎气吧?
但种种迹象表明,皇后确实已临盆在即,马上就要生产了。
皇后生产,又是头胎,这是一件大事,好在宫中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做足了准备。
四个接生婆子很快到来,一大群宫女忙忙碌碌,宦官们纷纷把方形的红布挂在坤宁宫各处。
根据千百年来的传统,女人生产之时在门窗上、房檐上、树杈上挂起红布,可以驱邪避厄,保佑母子平安。
女人生孩子确实是个麻烦事儿,尤其是皇后生产,顿时就惊动了整个内廷。
偏偏翁皇后就是生不下来,这倒不是说难产,而是一直折腾个没完没了,从午后一直到了傍晚,依旧没有生下来。
“皇后必然顺利生产。”刚刚赶过来的安宁公主很有信心的说道:“我已在佛堂上了香,并且许下三牲大愿,皇后自有百灵护体,漫天神佛定会保佑。”
也不知是因为忙中出错,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竟然有一头梅花鹿跑到了坤宁宫之前。
坤宁宫旁边就是春和宫,春和宫的侧后方就是御花园,御花园圈养着不少珍禽异兽,有一头鹿跑出来本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儿,但它跑出来的时机太不合适了。
坤宁宫中的翁皇后正在生产之时,若是受到惊扰,那还了得?
得亏这是一头鹿,若是跑出来狮子老虎什么的,那得是多大的乱子?
复隆皇帝性情宽厚脾气随和,但这个时候却真的怒了,正要大发雷霆之时,安宁公主却说话了:“陛下不必恼怒,或许或者这是天意。”
天意?
什么天意?
安宁公主指着那头梅花鹿说道:“自古以来,鹿为福寿之意,说不得这也是个好兆头呢。”
说来还真是凑巧,就在这时候,折腾了好半天的翁皇后终于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在一片恭贺声中,初为人父的复隆皇帝忍不住的看了看那头梅花鹿,心中竟然升腾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说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天意?
要不然的话,这头鹿怎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呢?
吉兆啊,天大的吉兆。
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之家,也会记住孩子的生辰字,遑论天家?
根据钦天监的算法,复隆皇帝这位嫡长子的命格好的出奇:腊月正是辞旧迎新的前夕,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孩子的生日竟然是乙丑日!
按照“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的传统算法,这位嫡长子不仅是富贵之极的金命,而且是金属性命格当中最好的“海中金”。
一出生就注定会得到汪洋大海的恒久滋润,这就意味着会得到很多文臣武将的辅佐。
皇后生了儿子,既是嫡出又的长子,这就是嫡长子啊,意义何其之重大。
不用说,肯定会对翁皇后的娘家大加赏赐。
一直忙到了亥时光景,才终于安稳下来,但皇帝却没有安寝,还在想着今天在朝廷上的那些事儿。
以前,如同这样的国事,他总是习惯和蔡枫华等人商议,现如今蔡枫华早已“退休”,他又不想让内阁分享皇权,而是想做个乾纲独断意天裁的帝王,国家大事也就只能由他一个人做主了。
“姐姐。”因为曾经共患难的缘故,复隆皇帝对安宁公主相当尊重,有什么事情习惯于和她商量一下,虽然未必会听从她的意见和建议,却总是把这位皇姐当做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高起潜的捷报之外,还有一份疏陈,今日在朝堂之上我没有对群臣说起,不过我估计他们已经想到。高起潜的疏陈说的是先皇和母后的春秋大仪。”
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全都死在北京城,虽然李闯和多尔衮都以帝王之礼进行了安葬,但那毕竟是贼和虏,是敌人。
如今光复了故都,说别的都是虚的,最要紧的当务之急就是对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重新安葬问题。
复隆皇帝和整个江南朝廷,所有的合法性完全构架于崇祯皇帝的基础之上,一个“孝”真的比天还要打,若不赶紧筹备葬礼、陵墓事宜,就属于典型的不孝,到时候全天下的唾沫星子就能把皇帝活活淹死。
作为周皇后亲生的儿子,隆重安葬父母,这是复隆皇帝要进行的最基本伦理纲常。
这事不能回避,也回避不了。
“高起潜是怎么说的?”
“收敛,兴建梓宫,修建陵墓,种种开销,至少要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安宁公主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算很多吧?”
皇帝和皇后的葬礼同时举行,不是说挖个坑埋掉那么简单,这事花费的银子简直就是大河淌水,而且绝对不能省,三百万两真心已经算是非常保守的预算了。
这笔钱,肯定不能让张启阳拿出来,必须掏复隆皇帝的腰包。
哪有自己的亲爹亲娘的葬礼让别人花钱的?天底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以复隆朝现在的财政状况,这笔钱不是拿不出来,按照复隆皇帝的设想,就算是再超支个百十万两的,也不算很过分。
最关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
先皇和先皇后的葬礼,身为嫡血子孙的皇帝和长平公主,还有永王和昭仁公主,那是一定要去的,而且必须出席,安宁公主也必须得去。
他们要是不去,葬礼还有什么意义?
去北京参加葬礼确实很简单,那葬礼以后呢?
葬礼结束之后?皇帝还回来吗?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最核心的问题。
北京才是大明朝的都城,这金陵宁城不过是临时的驻跸之地,按照常理就不应该回来,而是应该把整个朝廷全都搬回去。
既然国都已经光复,朝廷还不应该搬回去吗?
但是,从长江以北算起,一直到长城一线,全都是他张启阳的实际控制范围。
若是过去了,会不会出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呢?
就算张启阳对大明朝的忠诚之心天日可鉴,也不能把皇室的安稳和朝廷的安危系于个人忠诚之上,那太危险了。
不去肯定不行,去了就更不行,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在这之前,复隆皇帝还奢想着可以一点一点的消除张启阳的影响,收回他手中的权利,但是随着故都北京的光复,大行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葬礼必须尽快举行,让复隆皇帝不得不在没有任何准备和保障的情况下提前面对这个问题。
“不去是不行的,若是不去,何以对天下百姓?何以对幽幽众口?”安宁公主说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过去。”
“我这有个方略,皇帝可以参详参详。”安宁公主说道:“先找个借口,把张启阳调回来,先看看他敢不敢回来,看看他怎么回来。”
葬礼的事情肯定拖不了几天,必须直接面对。
若是皇帝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张启阳的控制范围之内,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谁也说不准,但却可以先试探一下。
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把张启阳调回来。
张启阳和皇帝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已经极其微妙了,他张启阳不可能察觉不到,只不过现在的张启阳不仅位高权重,而且还牢牢的利用一个“孝”字,把复隆皇帝给死死的拴住了。
去北京参加葬礼,那是肯定要去的,但却必须探明张启阳的态度。
在这种微妙的局势之下,若是他张启阳敢回来,就足以说明他的忠诚,朝廷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一些部署和防范准备工作。
若是他也随随便便的找个借口不回来,而是等着皇帝和朝廷过去,那就和说明问题了,而且问题很大。
若是张启阳真的不敢回来,朝廷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最起码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舆论压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若是他回来了呢?
张启阳真的回来了,朝廷又应该怎么办?
削除他的兵权?
那等于是公然和张启阳撕破了脸,到时候无论有没有张启阳这个人,必然会面临刀兵血火,甚至很有可能直接引发南北分裂的局面。
和整个毅勇军体系进行最直接的对抗,江南朝廷的实力真的堪忧哇!
“君臣名分才是最要紧的,只要这个名分还在,陛下就始终占据上风。现如今的勇毅公,只能抚。”安宁公主说道。
抚?
还怎么抚?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继续抚下去的话,只会让张启阳越来越强大。
现在的张启阳早已有了伟大不掉的架势,再做进一步的安抚,到时候这江山到底是姓张还是姓朱就这的说不清楚了。
“我说的这个抚字,行的是长久之计,穷二十年之功方显成效。”安宁公主盯着复隆皇帝的双眼说道:“我早就想到了一个长治久安的法子,只是以前不到时候,现在应该拿出来用了。”
听了安宁公主说出的一番话之后,复隆皇帝惊的目瞪口呆:“这真的需要这样么?”
“身为天家人物,就应有这样的觉悟。”安宁公主神色淡然的说道:“甲申年,李闯犯京之计,父皇大行之前曾经对我说起过这句话,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回到明朝做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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