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德罗诺夫是个高加索人,但是从九岁开始,他就过起了游荡者的生活。
在他十九岁那年,因为一个非常偶然的缘故,他的命运出现了一个近乎于直角向上的巨大转折:他娶了一寡妇。
那个寡妇的年纪比他的母亲还要大一些,但却非常非常的有钱。
结婚两年多之后,那个寡妇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了,而哥德罗诺夫则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寡妇的全部家产,一跃成为当地最年轻的商会首脑之一。
随后,哥德罗诺夫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财富数量直线上升,赚取了数不清的金币,同时还给自己买了一个爵士的头衔,成为当地少数几个很有名望的首脑人物。
大家都说哥德罗诺夫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其实他的经商窍门很简单,说穿了根本一钱不值:抢掠。
在罗刹国,只要是上了一点规模的商会或者是绝大多数成功的商业人士,走的都是哥德罗诺夫这条路子:打着经商的幌子,做着强盗的行径。
在经商的同时,毫不留情的残杀那些落后的部落,抢掠他们的财物,把那些部民当做奴隶贩卖到遥远的地方,这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生意。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哥德罗诺夫反反复复的循环着这个“经商套路”,虽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但前景却越来越不好了:因为可以抢掠的地方越来越稀少,而且出现了更多的及竞争对手。
在很多时候,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那些原始部落的反抗,而是来自于同行之间的竞争。
只有同行才最了解同行,只有同行之间的竞争才是最血淋淋的。
在一次火并当中,哥德罗诺夫差点被一n爆头,他脸颊之上的那道伤疤就是同行留给他的纪念。
因为同行的挤压,还有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不得不放弃西方的“商业版图”,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东方。
东方还是一片肥沃的n地,还很少有人开垦过,这通常意味着巨大的商业机会和数不清的金币以及惊人的财富。
所以,哥德罗诺夫还不犹豫的资助了斯捷潘诺夫,成为这个匪帮的大股东之一来到了东方。
在前几年当中,他确实发了大财,光是他在附近一处铜矿所占的股份就足以让他一辈子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人的n从来就没有止境,他还想得到更多,他甚至想着再弄些钱,自己也混个督军当一当,到时候就象斯捷潘诺夫阁下那样兴建自己的王国。
一直以来,他的商队,也就是打手和斯捷潘诺夫阁下的军队配合无间,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所到之处的原始部落剿杀干净,夺取他们的财富,占领他们的地盘,然后画地为疆成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完全那就是一连串的胜利,让他们对于东方人产生了一种轻蔑的态度,认为只要端着火n冲过去,就可以象杀羊一样把他们全都杀死,然后可以肆意掠夺了。
但是,来自大明朝的军队,给他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开始的时候,他和斯捷潘诺夫一样乐观,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他甚至准备了太多的绳索,用来捆绑那些战败的士兵,把他们变成奴隶让他们象牛马一样干活,最后卖掉或者直接杀死。
依托坚固的堡垒群,利用强大的火器先s然后洗劫,这已经成为他最熟悉的老套路了,但这一次却失效了。
在炮火的闪光中,洁白如银的雪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蓝色,无端的让人感到一丝由内而外的寒意。
两百多码开外的那个小型堡垒正在熊熊燃烧,滚滚浓烟中夹杂着肉类烧焦的那种恶臭,仿佛一团正在徐徐扩散的黑纱笼罩在头顶。
哥德罗诺夫很清楚的知道这座堡垒到底有多么坚固,虽然是土木结构为主,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早已经冻的象石头一样坚硬,基本可以算是永固型工事。
在这个堡垒的内部,有一门火炮和四十多个帝国的正规军。
最要紧的是,这个堡垒可以和附近的另外一个堡垒相互依托攻守相顾,再加上呼啸而来的哥萨克骑兵,除了上帝本人之外,哥德罗诺夫想不出还有谁能打破这样的堡垒了。
但是事实证明,根本就不需要上帝他老人家亲自出手,这些东方的军队照样可以坚不可摧的堡垒砸的粉碎。
铺天盖地的炮火已经密集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全都朝着堡垒倾泻下来。
这座耗时大半年才建成的堡垒,只用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被砸开了,在哥德罗诺夫的心目当中,只有有二十炮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堡垒,或者三十炮也说不定,那已经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堡垒的正面和左侧面已经坍塌,嵌在里边的巨大原木和里层的木头排子已经起了大火,满身是血的士兵的身上带着火焰,正惨叫着哀嚎着在雪地里翻滚,快速熄灭了身上的火焰之后,好像从洞穴里逃出来的老鼠一样慌慌张张的朝着这边奔跑过来。
在他们的身后,穿着黑色军装的东方士兵正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踏着清亮的竹哨声稳步推进,仿佛一座隆隆作响的磨盘般碾压过来,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却有着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该死的,你们这些蠢货,快来保护我!”大叫声中,素来胆大包天的哥德罗诺夫象个遇到劫匪的少女,扯着嗓子高声尖叫:“不要跑散了,蠢货,不要跑散了,集结,快点集结,哥萨克骑兵马上就会冲过来。”
“轰”
似乎是上帝他老人家做出的某种回应,一发炮火落在哥德罗诺夫身后,肥胖的不像话的哥德罗诺夫就好像是一头被狂风吹起来的肥猪,顿时就被强烈的冲击波席卷起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下之后,又重重的落回地面。
如果不是因为积雪太过于厚实,就算没有直接摔死肯定也会摔个半死。
哥德罗诺夫懵了,他甚至不清楚这一炮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
东方人的火炮小的可怜,射程也很近,怎么可能会打到这里来?
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又是一炮轰然落地。
这一次他没有飞起来,而是直接被飞溅起来的积雪和硬邦邦的土块子给掩埋住了。
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坐起来,呆呆的看着远处那些个穿着黑色军装的东方士兵正拼命的拖拽着小型火炮朝着这边移动。
这些东方人的胆子真大,竟然敢靠的这么近,难道他们就不怕堡垒上的火炮打过来吗?
浓重的硝烟味道弥漫开来,雪白的地面好像顽童随意在纸面上的涂鸦,错乱而又繁杂,一处处被炮火犁开的地方,积雪早已经不见,露出坚实的黑色地面,周遭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哥德罗诺夫下意识的用双手划拉着,他想摸到早不知掉落在什么地方的武器,但右手摸到一团黏糊糊软绵绵的东西。
那是一块碎肉,惨白色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半个十字架的刺青。
这肯定是某个士兵的身体,因为军队中很流行这样的十字架纹身,据说可以得到上帝他老人家的保佑。
只可惜,这样的纹身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上帝他老人家也没有提供应有的保护和庇佑。
杀人无数的哥德罗诺夫不是没有见过死亡的场面,但那通常是他狞笑着残杀其他的生命,对于死亡他是很享受的。
但是,当死亡真正迫近的时候,他差一点就当场呕吐出来,好像甩开一团烧红了的炭火那样,赶紧把这块充满了不祥气息的东西远远的丢了出去。
他雇佣的那些打手还算对得起那份不菲的佣金,竟然硬顶着着炮火跑了过来。
这些经验丰富的雇佣兵下意识的把他们的金主围在正中心位置上,端着火n朝着远处那些东方士兵射击。
“蠢猪!”哥德罗诺夫气急败坏的大叫着:“快跑啊,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撤退。”
连斯捷潘诺夫阁下的正规军士兵都已经跑的没了影子,难道你们比正规的军还要厉害吗?
只可惜,那些雇佣兵并没有以前那么顺从,对于哥德罗诺夫这个大金主的命令丝毫也不理睬,而是站成了一个更加紧密的队型,和步步紧逼的东方士兵对射起来。
“蠢货,不要再打了,快撤,保护我撤退。”
“你这头猪猡!”一个雇佣兵小头目飞起一脚就把金主大人踹了个趔趄:“看看你的身后吧!”
哥德罗诺夫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不知什么时候,一队穿着同样黑色军装的东方士兵已经从侧后兜了上来,如果这个时候顾头不顾腚的往后退,必然会和对方直接撞上,到时候腹背受敌必死无疑。
原来,他手下的这些打手之所以没有仓皇逃窜,而是主动过来,并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早已无路可退了。
这个时候的哥德罗诺夫简直就是绝望的,因为寒冷和恐惧引发的颤抖越来越厉害,视野中的一切都似乎在一瞬间定格了,莽莽雪原已彻底成为一个大背景,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的颜色,炮火的轰鸣似乎正在渐渐远去,只留下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噪音。
那些残留在雪地上的血迹,就好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在令人窒息般的绝望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大型堡垒上的主炮终于注意到了这边,在把满地积雪打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的同时,也打出了一团绯红色的光芒。
主炮的轰鸣立刻就吸引了东方士兵的注意,他们疯狂的朝着正前方移动,而不是再和哥德罗诺夫他们这一群人纠缠,那些黑衣士兵不顾一切的前进,哪怕是在还没有肃清残敌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很快是突进速度。
猛烈的炮火再也顾不上这边了,而是集中所有火力朝着那座大型主堡狂轰滥炸。
b声响的此起彼伏,一团团闪光在高大的主堡上交替出现,就好像是出现在一座山峰之上的点点火星。
双方的对炮!
东方人的火炮数量更多,而且射速更快,仿佛狂风骤雨,大在雄伟的主堡上,就好像是鼓锤的反复敲打,不断的打下一片片泥土和石块子。
好在这座主堡建造的足够高大足够坚固,万千可以承受这种密度的攻击。
斯捷潘诺夫阁下的火炮数量虽然稀少,但却威力更大,而且射程更远。
反正敌我双方都在彼此的射程之内,射程的远近早已经成了一个无所谓的问题。
夹在双当的炮火之间,过分肥胖的哥德罗诺夫就好像是一头案板上的猪,万分恐惧的等候着最终的裁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人的步兵端着火n步步迫近。
就在这个时候,侧后方位上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中夹杂着狂野的呐喊,一团灰色的影子穿过硝烟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上帝呀,我们的灰色牲口终于来了!”
灰色牲口是对哥萨克骑兵的一种虐称,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轻蔑。
虽然罗刹人总是把哥萨克骑兵称为灰色的牲口,其实在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更加倚重于哥萨克骑兵。
在很长一段历史当中,哥萨克并不是罗刹人的朋友,而是他们的敌人。
哥萨克人纯粹为了金钱而战,只要能拿出足以打动他们的钱财,他们就可以成为任何人的雇佣兵。
在很多时候,罗刹人之间的所谓内战,真正的交战主力往往都是哥萨克人。
这种状况一直到了四十多年以前才出现在真正意义上改变。
在罗刹国和西方大国波兰的战争中,因为波兰和乌克兰的联手镇压,哥萨克才在真正意义上作为一股政治力量投入到罗刹国的怀抱,并且迅速成为重要的武装力量,得到了帝国沙皇的重要,在几次镇压内部叛乱的过程中都起到定鼎乾坤的巨大作用。
戴着熊皮帽子,手持长矛的哥萨克人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的骑兵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个时代的哥萨克骑兵虽然已经装备了马刀,但却通常把马刀作为副武器,他们的主武器依旧是长矛,这一点和早期的大旗军非常相像!
这样的骑兵,必然会对东方人的步兵形成巨大的碾压优势。
以步战骑,从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劣势,更何况是在仰攻的情况下。
这些东方人的末日到了!
这个乐观的想法仅仅只是维持了一个瞬间,片刻之后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
作为东路军的一部分,手持火n的学生兵并不占据多数,那些老派的毅勇军,那些天干营地支营才是主力部分,作为老式军队的一部分,他们显然更适和对战这种老式的骑兵。
同样是穿着黑色军装的士兵,同样是手持很长的n矛类武器,他们竟然主动横在那些学生们的前方,彼此之间相距只有短短的二三十步。
和骑兵作战,那是毅勇军玩儿剩下的老把戏了,小吴庄民团诞生之初的第一声响亮啼哭,著名是湾河之战就是以步战骑的例子,其中更有无数次同样的经历,早已拥有了极其丰富的经验。
甚至根本就不需一个具体的命令,就自发性的组成了一个拒马阵。
当年的蒙古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往来呼啸纵横穿插,把冷兵器时代的骑射之功发挥到了极致。
那铺天盖地的数量,那万马奔腾的气势才是真正骑兵时代的巅峰。
眼前这两三百号哥萨克骑兵真心不够看的,对于毅勇军老兵而言,完全就是清风拂面的毛毛雨。
老式的毅勇军精兵,结合了新式的火器学生兵,新旧两种完全不同的步兵自发的结合在一起之后,所爆发出来的杀伤力简直骇人听闻。
毅勇军老兵顶在正前方,学生兵从侧后两个方向上打出密集的排n,这种战斗方式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技巧,完全就是最本能的组合,已经不能再说是战斗力了,而是最直接最粗暴的s!
一次传统式的哥萨克式冲撞,这就让击败个哥萨克猛士减少了一半,立刻就让哥德罗诺夫放弃了上去“帮忙”的想法,毫不犹豫的选择在第一时间“撤退”。
地方人的冷兵器兵种和火器兵种的结合,所表现出来的摧毁能力完全不是哥萨克骑兵能够抵挡的,如果他们跑的不够快,必然会全军覆没。
上去拯救他们?
不,不,那是上帝应该做的事情,哥德罗诺夫不是上帝,他只是一个商人。
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他连一根手指都不动弹一下,更何况对手的战斗力远超自己的想象,他可不想去冒险。
能保住自身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那些前来拯救他的哥萨克骑兵,爱死不死,死多少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的哥德罗诺夫已经隐隐约约的看清楚了一个现实,这些东方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想在这里发财恐怕有点困难,弄不好还会亏了本钱。
“东方人的战斗力基本等同于一只猴子,最多相当于一直拿着武器的猴子。”
督军大人的这句话根本就是错误的,是毫无根据的言语,千万信不得。
必须马上撤退,带着掠夺来的那些财富撤回去,这是最好的选择!
和东方人拼命,只有蠢货才会这么想!
哥德罗诺夫虽然肥胖如猪,但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不是真的蠢猪,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