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推行卫所制度,在各地都有固定的屯兵所。只不过到了明末,屯兵制度彻底败坏,很多卫所里面的士卒都沦为卫所将领的家奴。不再专职于屯田和训练,而逐渐成为卫所将领谋求私利的工具。
再加上卫所士卒世代为军户,从心理上早已麻木。除了九边戍卒还保持着超强的战斗力外,其他各地的卫所早已衰败不堪。别说抵抗满虏,就是对待一般的流贼也往往是力不从心。因而,明末大多依仗募兵制来抵御外敌和平叛内乱。而乡勇团,就是募兵制的一个补充。
大明禁止私兵,乡勇是由城中富户集体捐募而来,但指挥人选却是由本地县令任命。乡勇们平时各忙各事,只在每个月中旬的十天时间才会被召集起来进行集中训练。但也有例外,例如农忙时节,所有人都放假,回去种田。而在匪寇犯境或者城中生乱的时候,则所有人停止休息,一切听从县令的调派。
杨四在孟寨的叛乱犹如在人群中扔入了一挂鞭炮,搅的整个舞阳城都风声鹤唳。四边城门紧闭,所有人都禁止出入。而乡勇们也立即被召集了起来,奔到城上驻防。至于何时,这样形势能稍作缓解,那就得看那位县尊大人到底惊恐到什么程度了。
周显与林豹、张元二人跨步西行,去向的地方正是乡勇团所防守的西面城墙。
舞阳城为周汉古城,原来就有由坚土垒成的土城墙。后世官吏又不断经营,在原有基础上不断加高。在明末,它竟然出奇的达到了两丈六尺。明朝一丈和今天有所差别,每一尺大约为三十一厘米,一丈就是三米一。也就是说,舞阳城墙竟然高达近八米,这个高度就是某些府城也无法达到。
但因为城墙下侧为土层,只有在上层才混有一些砖石。所以,坚固性无法和某些专营的城墙相比。但这样的高度,一般的匪寇想要攻下它也难入登天。唯一缺憾就是,它并非卫所,城中仅有县兵近千,乡勇三百,加上各种捕快、衙役,也不过一千五百的守军。
而距离它最近的颍川卫虽然相隔不是太远,但它并非受南阳府节制。一旦出现变故,那里会不会派出援兵也是个问题,这也是杨四叛乱为何能令潘宏如此惊慌失措的一个原因。如果杨四真的率部攻来,所能依靠的,很有可能就只有城内那薄弱的防守力量。
周显从张元口中得知,乡勇团最初的驻所本在北门边的一处破旧的宅院内。而西门外侧有一个浅浅的狭沟,那里曾是一个水坑,现在已经完全干涸。由于高度上的差异,导致西边城墙比着实际高度高出许多。
潘宏因此断定,匪寇如果攻城,从西门进攻的可能性最低。因而,他就将战斗力最低的乡勇团从北门调到了这里驻守。
周显听后,对潘宏的印象稍微有点改观。这人虽然贪财,但确实也有几分干才。将弱兵部署在不紧要的地方,而用强兵御敌,至少在部署上没有一点错。
三人边走边谈,不一会便到了西侧城门。那里乱糟糟的一片,有数百人拥在城门口,想要从那里出城。几十个手持长枪的乡勇阻在城门口,大声吆喝道:“县尊大人已经下令闭门,诸位还是先回去吧!等到形势好转了,到时候自会放你们出城。”
人群中有人大喊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家中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了,城中的又那么贵,你们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就是,你们当兵的有钱有粮,你们让我们这些小民怎么活?我们今天就要出去。”门口百姓群情激奋,有个别甚至开始冲撞守门的乡勇。
这些乡勇大多都是本地子弟,和那些百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此刻他们也是满脸的无奈,只得尽力维持住队形,并尽力安抚那些百姓。
张元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眼中闪过一股怒色。走上前去,一巴掌将队列前方的那名乡勇领队打翻在地,大声呵斥道:“你们手中的武器是干什么吃的?”
那名领队懦懦的站起来,不敢说话。
张元抽出手中长刀,转向那些普通百姓道:“县尊大人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你们聚在这里想干吗,想要造反吗?”
张元长的身高马大,此刻站在那里,持刀在手,满脸杀气,倒是有几分猛将的风采。他的怒吼瞬间震慑住了大部分百姓,有些已经开始偷偷转身离开。
“还不散开,真要试试我手中的长刀锋利不锋利吗?”他再次放声怒吼。
人们彼此看了看,最多也只是抱怨了一两句,就开始逐渐转身离开。不一会,城门前就成了空荡荡的一片。
张元走向周显,又恢复他那一贯的笑脸。“二公子,您千万别见怪,对待这些贱民一点都不能心软。否则,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
周显微微一笑道:“张师傅,你那两吼,真乃是长坂坡的张翼德,震慑敌威啊!连我都被你吓了一跳。城门重地,怎可让百姓乱来?你做的很对。”
林豹冷眼旁观,什么也没说。
张元听到周显赞扬,脸上笑意更浓。“二公子谬赞了,我怎能和张三将军相提并论?倒是二公子您,虽然年幼,但识大体,明事理。这点才使张某真心佩服呢!”
周显摆了摆手道:“这个才真的是谬赞了。”
周显听着张元的吹捧,心中有点忘乎所以,突然瞥到林豹脸上闪过一丝不喜。连忙敛住笑容,朝向张元道:“张师傅,之前你说乡勇团的驻地是在北门。那现在呢,每到晚上他们还去北门那边休息吗?”
“哪可能啊?那么远,天天那么跑,还不累死。是大公子看兄弟们辛苦,特地命人定制了一些帐篷,就在城门左边不远处。我先陪你去视察一下乡勇团,然后再去看他们住的地方。”
周显略显错愕道:“他们现在不在住的地方吗?”
张元摸了摸头道:“县尊大人不是下令让所有人片刻不休的呆在城墙上吗?现在除了十余个伙夫之外,所有人都在城上。”
周显抬头望了望升起的太阳,额头之上已有一层细汗产生。暗想,这潘宏可真会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