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崇祯七年开始,到崇祯十六年结束,大明南北各省陆续遭受严重旱灾。在其中,河南、河北、山东、山西、陕西这几省的连续干旱都在五年以上。而河南最为严重,干旱竟然持续了七年之久。
而在这七年之中,尤其以崇祯十三年最为严重。两京、山东、河南、陕西相继经历大旱、大蝗、大饥。浙江、三吴大饥。自淮北到畿南,赤野千里,树皮食尽。饿殍遍地,乞丐盈城,各地上报人竟相食的县份竟然多达一百余个。
周显和李开骑马进入开封城,和五年前相比。此时的开封城虽然繁华依旧,但繁华之后却隐藏着更多的东西。城门口的士卒比平时多了一倍,城内到处都是乞讨的平民。大街上不时有一些行人也是匆匆而过,唯恐被乞丐拉住衣衫。
上次来开封,周显所住食的地方是梁春苑,这次他仍选择在这里安歇。订好房间之后,他到街上购买了一些礼物,和李开一起前往城西。
李开拍了好久的门,里面却始终无人应答。倒是旁边铺子里面的店家听到声音,走了出去向周显问道:“你们是要找赵宇吗?他这家铺子已经典当出去了,已经好久没有开门了。”
周显脸色微变,道:“典当了?”
“是啊!前段时间他家娘子因病去世,他没有钱办丧事,就把店内的东西全部典押了。虽然铺子仍是他家的,但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你们要找他,还是去他家吧!反正距离这里也没多远。”
周显拱手回礼道:“多谢店家提醒。”
李开皱了皱眉,道:“二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他家?”
周显点了点头,说道:“去是一定要去的。这次我愿意在开封城停留一日,就是为了来见赵宇。”
李开心中疑惑,不由自主的问道:“二公子,这个赵宇低不成高不就,一事无成。你为何对他如此看重呢!”
周显笑了笑道:“也许你说的对。赵宇确实有点好高骛远,但他有个长处却是别的人没有的,那就是对火器制作的兴趣和精通程度。现在的火器射程近,威力小,在很多时候看起来还不如弓箭。但它却是今后兵器发展的趋势,如若赵宇能遇一名师,钻研火器制作工艺。说不一定在将来真能成为一代巨匠。现在他落魄异常,给予一点恩惠或许就能收获巨大回报,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赵宇对于我还有间接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他当日送我的那个手铳,或许我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李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就依二公子所言,我们现在就去。”
周显到达赵宅,李开上前一敲门,大门就奇怪的开了。周显脸色疑惑,跨步走入院内。内侧荒草遍地,除了一条青石砖铺成的小道,基本上没有任何下脚的地方。两侧的数间房屋,上面漏空,房门破败,一点都不像人住的地方。一直走到后侧大厅,才看到简易布置而成的小小灵堂。而赵宇则卧在地上呼呼大睡,嘴中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喷出,四处皆是吐出的各种呕吐物。
李开皱了一下眉头,向周显道:“现在还是上午时分,他怎么就喝的这么醉?”
周显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赵宇。比着几年前,他显的更为瘦削,两个眼窝深深向内凹陷,看起来异常的苍老。当日分别之时,他送予自己一杆手铳。正是这杆手铳,助自己击杀了萨哈廉,引得清军大乱,从而安然返回。
想到赵宇昔日的恩惠,再看看他此时的落魄。周显默默了摇了摇头,向李开道:“李开,扶起他,我们一起回住处。”
直到天色将黑,赵宇才悠悠的醒来。他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被褥,顿时惊坐起来,自己已经有多少日没有在床上正经睡过觉了。要不是旁侧传来的吵闹声,他还以为自己这是到了阎王殿呢!
此时,“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周显跨入房内,手中端着一个捧案,上面摆放着数盘肉菜。他脸带笑意向赵宇道:“赵兄,你醒了。”
赵宇怔怔的看向周显,过了好半晌才道:“你是……周小兄弟?”
周显将酒菜一个个的摆在桌上,笑了笑道:“还好,没喝糊涂。睡到这个时候,恐怕早就饿坏了吧!过来先吃点东西,我们再说。”
赵宇下床,奇怪的望向周显,道:“周兄,你怎么来开封了?”
周显简单的将这几年的经历给赵宇讲了讲。听完之后他唏嘘不已,再想想自己此刻的落魄,不禁苦笑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已是朝廷的昭信校尉,还高中了探花。而李兄却从了闯贼,我也落魄到这种程度。人生际遇,真是迥然不同啊!”
周显听到这里,也不禁皱眉道:“当日,李兄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便协同红姐姐一起从贼了呢!”
赵宇叹了一口气,道:“红娘子为江湖之人,四处流浪,谋求存活。上一年八月,她受开封一富户邀请,前往其家表演杂技。但不曾想,那富户看红娘子年轻貌美,就暗生歹意,欲欺凌之。但红娘子武艺高超,不仅没让那人讨得丝毫便宜,反而无意间误杀了他,就被关入了牢狱之中。当时李兄心中同情红娘子,便送了一些银子交给狱卒,让他们照顾红娘子。并且上书府衙,为她申辩。”
周显暗自叹息,转而问道:“然后呢!”
“那富户家大势大,花银子买通了上官,一定要杀了红娘子。后来,和红娘子一起的那些江湖人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救出了她。众人呼啸而去,到豫南信阳为贼。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显示这与李兄有关,但那家富户却因此而盯上了李兄,向上官言明李兄从贼。而李兄平时急公好义,惹了不少富户大族,众人合力,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周显苦笑了一声道:“后来是不是红姐姐劫掠了县衙,救出了李兄,而李兄也不得不与她一起从贼?”
赵宇点了点头,道:“虽然其中有颇多曲折,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