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州城位于登州西境,距离大海不过十多里。距它最近的卫所是威海卫,两者相隔也不过三十里。之前海盗横行,多次上岸抢掠。宁海州城得到扩大,城墙也得到加固,是登州仅次于莱阳城、蓬莱城的第三大城。在战时,它一直作为威海卫、戎山卫、文登营这两卫一营的后勤补给站。
那时是宁海州城最辉煌的时候,有驻兵两千,乡勇无数。但后来海盗消散,这里的驻兵也不断缩减。此刻,只有守备军五百余人,乡勇两百余人。不知道情报未明,还是慑于宁海州城的坚固,还是威海卫卫所的兵力。这次孟熊臣没有选择从养马岛上岸直接进攻宁海州,而是从烟台登岸进攻福山县。
虽然孟熊臣很快攻下了福山县城,但也丧失了进攻宁海的最佳时机。威海卫的卫所兵和文登营的营兵及时出援,虽然最后仍然没有阻挡住敌军,但也为巩固城防争取到了时间。
孟熊臣在福山县分兵之后,又进行了一次分兵。一部直接从路上进攻宁海州,而另一部则从海上进攻威海卫。迫使威海卫的卫所兵不得不退回基地,因而,此时进入宁海城参与戍防的只有文登营一千余营兵。加上城中原有的兵力,也不过两千之数。好在文登营守备赵旭升长久领兵,十分有经验。再加上宁海知州高茂才全力支持,这才艰难保持城池不失。
五日坚守,城中士卒死伤大半,城中能调的青壮也都被调到城上参与防守。经验的不足让他们的死伤更为惨重,但福山县城被屠的消息让军中士民十分齐心,在内部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看着攻城士卒又如潮水般退去,赵旭升颓然坐在地上。旁边的亲兵连忙上前,用布条给他绑缚右臂,刚刚那里被敌人的弓箭咬了一口。高茂才在两个皂衣差役的搀扶下,走上城墙,恰好看到赵旭升受伤坐在那里。他脸色大变,连忙上前,语气急切道:“赵守备,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赵旭升站起来,向高茂才拱手,道:“高知州不必担心,并无大碍。”
高茂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赵守备,你此时可是城中的定海神针,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赵旭升轻轻笑了一下,叹声道:“高知州,此时城中守卒已不足千人,还大部带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宁海州东侧是海,北侧是敌军,南门外是一片开阔地,只有距离西门五里处有一片不小不大的山丘。你带领城中的百姓去西门,一旦城破,你就领着他们向山中逃。只要逃入山中,就能使一部分百姓活命。我会率残余士卒继续抵抗,为你们争取时间。”
高茂才脸色难看,道:“赵守备,你说的什么话?城在人在,哪有身为一地知州,却抛下城池直接逃走的?况且,就算我能逃走,失城之责也是死罪。还是你带他们走吧!你为文登营守备,即使城失了,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高茂才惨淡一笑,接着说道:“或许,在我死后,朝廷还会因此而嘉奖我呢!”
赵旭升听着高茂才冒失而又激动的话语,苦笑了一下,望向高茂才道:“高知州,你觉得如若我走了,你能指挥的动我手下的这些士卒吗?你懂如何指挥士卒作战吗?不是在下小瞧你,如若我离开,你连半柱香时间都坚持不了。到时候让贼军追来,大家都是一个死。”
看高茂才脸色难看,赵旭升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过重,躬身向高茂才拜道:“高知州,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这次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就算最后失了城池,也不完全是你一人之错。只要曾巡抚照实将事情上报,朝廷应该也不会将罪责推到你身上。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有活的可能,没必要在这里空丧性命。”
高茂才心中踟蹰,犹豫不决。
这时,两个士卒带着一人从城下匆匆上来,躬身向两人道:“赵守备,高知州,这个人从南门外而来的,说是从黄总兵那里来的。”
赵旭升无视激动万分的高茂才,疑惑的看了一下眼前的李雄,道:“这位兄弟叫什么?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啊!不会是贼人派来诱骗我们打开城门的吧!”
李雄笑了笑,道:“禀赵守备,我是莱州营骑兵把总李雄,这是我的腰牌。之前,我从未来过登州,您看着眼生理所应当。现在我军八百余骑兵已到城外十里处,是进城帮助协防,还是在外牵制敌军,任凭赵守备吩咐。还有这封信,是黄总兵给你的。”
赵旭升拿着李雄的腰牌看了看,是真的。他将那封信递给旁边的高茂才,后者仔细扫了一下,道:“是黄总兵的笔迹。信中说,让我们再坚守两日,到时候援兵一定会到达。赵守备,我们有救了。”
赵旭升脸色平静,沉思了片刻,望向李雄道:“宁海城周边的地形复杂,唯一适合骑兵作战是在城池南边,而那里又没有敌军。我提议你们直接将骑兵当成步卒使用。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如若敌军没有发现你们的行踪,你们就绕过宁海城,趁夜偷袭他们一下。如果能一举击溃他们,当然最好。如若不能,也可以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我会在今晚你们发出信号之时,携精兵出击,配合你们作战。”
李雄想了想,最终拱手道:“赵守备,防守城池最为要紧。我看你们这边大多数士卒身上都有伤,今晚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们不必出击了。”
赵旭升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在这些贼兵中,最难办的是中军的五百满虏奴才,只有他们是正规的军人,其他的都是些海盗。你们人少,没必要和他们硬拼。如果能冲散他们,当然最好。如若不能,要及时后撤入城。”
李雄点头道:“小人知道了,多谢赵守备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