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俘的四百余满清仆从兵中,汉人士卒占了一半左右。但当高毅询派人问过他们的意愿之后,顿时气的够呛。在这二百余人中,仅有不到四十人愿意前往登莱。其他的,都坚持要回辽东。高毅强压着将剩下的人都砍了的欲望,将此事汇报给了周显。
周显听后,同样也十分好奇,他最初估量应该至少有一半会选择跟从自己。在亲自询问了他们详情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家人都在辽东。一旦他们前往登莱,他们是无碍了,但他们的家人必将招致满清的报复。他们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
高毅看向周显,语气冰冷道:“军门,怎么办?一旦放了他们,他们以后肯定还会在清军那边当兵,还不如直接砍了省事。”
周显抚了抚额头,也有点头疼,他沉思了良久道:“这仅是一个开头,如果我刚说出去的话便要反悔,那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他们。放,都放,放他们回辽东。”
“军门,这……”
周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言。“你去把他们全部集中到一起,叫杜勋过来宣读陛下的第二道圣旨。既然放他们走,就保证起到对应的效果。”
杜勋没想到周显还真强迫朝鲜王李倧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感觉自己至少免除了丧生异邦的风险,心情舒畅。因而周显让他宣读崇祯帝的圣旨之时,他清了清嗓子,念的抑扬顿挫,感情丰富。但下面听的大部分都是一字不识的文盲,圣旨为崇祯帝所写,虽不算佶屈聱牙,但也颇为艰涩。大部分人听后都是大眼瞪小眼,一脸迷茫。
周显看众人满脸疑惑的样子,跨步向前道:“这是我大明皇帝所下的圣旨。大体意思就是你们在以前都是我大明的百姓,虽然现在被满虏强迫为兵,但只要你们不再行恶,陛下就会饶恕你们之前所犯的所有罪过。如果你们不想再呆在辽东,就可以前往登莱。到时候不仅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官府还会给你们提供土地、钱粮以及其他的一切。这是陛下对你们的隆恩,至于以后怎么做,你们自己选择。”
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道:“大人,从辽东前去登莱,要乘船过海。我们就是想,恐怕也办不到啊!”
周显淡淡笑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也并非完全是不能解决的。我现在既然能率部前来朝鲜俘杀英俄尔岱,以后就能率水军直捣辽东腹地。如果你们有意前往登莱,可以自己带着家人一起夺船前来。如若那个比较困难,就静下来安心等待。等到将来我率船队前往辽东的时候,再带你们回大明境内。但前提是,你们没有帮助满虏欺压我汉人百姓的事情。否则,不用你们来登莱,我去前往辽东亲自要了你们的命。”
周显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里还有二十余人为女真人,我这次也同样放你们离开,因为我大明要惩戒的是犯上作乱的皇太极一系,而并非所有人。你们中的一些是叶赫人,还有一些为其他的女真小部落的族人。努尔哈赤作乱,吞并了你们的族人,灭了你们的大汗,现在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反叛大明。大明不是你们的敌人,努尔哈赤、皇太极才是。将来是当后者的奴才,还是前者的臣子,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周显说话的时候,崔鸣吉一直在下面听着。看到周显下去,他迎上来击掌赞赏道:“周军门说的真好,一席话便轻松挑起满清内部的矛盾。”
周显笑道:“这也是努尔哈赤给我这个机会,几十年就妄图把一个松散的部族发展为一个政体,谈何容易?他不断取胜的时候,这些矛盾暂时掩盖,等到一旦失败,这些昔日微小的缝隙便足以摧毁一切。”
崔鸣吉淡淡笑道:“周军门看的透彻,崔某佩服。”
周显笑了一下,“对了,崔大人来此,是有什么事要来找周某吗?”
崔鸣吉脸色古怪,干笑了两声,道:“的确是有一件小事,但说之前,希望周军门不要因此而见怪我国。这毕竟是手下人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所为,没必要因此而毁掉我们好不容易谈好的一切。”
周显心中好奇,和谈已定,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他眉头蹙了一下,看向崔鸣吉道:“崔大人请说,任何事情都好商量。”
崔鸣吉停顿了一下,酝酿了一下言语,缓缓道:“周军门率大军前来汉城的时候,是不是在金川留了二百士卒以及一些伤兵?”
周显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怎么了?”
“他们全部被俘虏了,现在被送到了汉城。”
周显眉头微挑,他的第一感觉是朝鲜想要以他们为质,强迫自己答应什么条件。现在朝鲜王李倧虽然被放了出来,但朝鲜王室仍然由自己控制,这个时候翻脸是否有点太早了?他哈哈笑了两声,道:“崔大人,我现在掌控朝鲜王室,而你们俘获我手下士卒,这是想要以此做交换吗?”
崔鸣吉脸色微变,连忙拱手致歉道:“周军门误会了。我们双方既然已经达成协议,我们当然完全信任周军门的为人。这点小把戏,我朝鲜是万不会做的。你的那些手下现在已经被我们全部放出,没有死人,就是在他们被押往汉城的路上受了一点苦。我前来此处,就是想让周军门见谅此事,免得引起什么新的误会。”
周显不完全相信崔鸣吉所言,但看他恭谨的样子,一时也有点摸不清头脑,沉声问道:“我的那些部下,他们现在在何处?”
崔鸣吉拱手道:“就在营门之外。”
周显点了点头,跨步向外走去,崔鸣吉紧随其后。刚走出营门,便听到不远处吵闹闹的一片。他听的分明,那其中谈时迈大声的叫骂声,也有高毅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有吉木不断的劝慰声。他心中更加疑惑,加快脚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