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看周显一直盯着图纸长久不语,语气中满是担心的问道:“周军门,您看这方案可行吗?”
周显淡淡笑道:“忠清,这方案可行,而且可以说堪称完美。但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按照你的方案实施,需要征调多少民力,花费多少银子?靠登莱两州,能不能承担的起?”
顾炎武脸色微变,争辩道:“周军门,这件事如若做成,登莱地区就有可能永久免除旱灾之忧。这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即使花费再多银子,学生感觉也值。”
周显摆了摆手,道:“我并不是说这件事不值得做,而是我们两个考虑问题的点不一样。我身为登莱巡抚,如若倾两州之力而做一件利在千秋的事情,在后世看起来的确很值,但苦的却是当代的百姓。这就如秦始皇修建长城,隋炀帝修建京杭大运河,功在千秋,但祸却在现在。况且,现在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安抚百姓,练兵抗敌,这一切都需要银子。你的整个方案是需要数代人才能完成的大事,我没有银子,也没有民力帮你实现。”
顾炎武脸色黯淡,忍不住抱怨道:“那你还让我去干吗?这可是我耗费数月时间,爬山涉水,花费无数精力绘制而成的。”
周显理解他的心情,微笑道:“虽然现在我没有能力帮你实现一切,但是却可以帮你实现一部分。例如疏浚胶莱运河的运输,建设东西纵向从昌邑到莱州城的水路,将潍水、嫪水、沙河、掖水四河连在一起。这片地域虽说和你最初的计划相比是九牛一毛,但基本上可以解决半个昌邑县和潍县,小片掖县的农田灌溉问题。而你的这个计划,留给后代人慢慢实现吧!”
顾炎武脸色惊喜,“周军门,您同意在下去实施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现在河中已经开始结冰,土地也成了冻土,极难挖掘。这个时候肯定不行了,等到明年开春吧!你这几个月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去蓬莱,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要交给你做。”
顾炎武疑惑的看了周显一样,“军门,是什么事?”
“琐事。我之前前去朝鲜,带回了近万朝鲜士卒的家属。而林副将掠取辽东沿岸,也带回了数千汉人。这些人加起来有一万余人,都需要我方进行安置。现在已经入冬了,烧炭棉被棉衣等御寒物都必须齐备,食物之类的也必须足额。虽然我派了海州知州高茂才负责此事,但感觉他一个人不能完全应付,就想让你去帮他一下。当然,限于你这段时间的辛苦,如若你不想去,我当然也可以理解。”
“不不不,军门,我愿意去。”
“这么快就答应了,你不再考虑考虑?”
顾炎武淡笑道:“不用了,军门。下一年等到开春疏通运河以及挖渠的时候都需要劳力,我想这些百姓您不会一直想要完全养着吧!他们需要过活,就必须找一个生计。我这次前去帮忙高知州,恰好可以问一下他们的意愿,如果他们愿意在开春之后去帮我们做活,那么官府就不需要征调太多民力了。这不正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周显还真没想到这茬,冬季结束后便是春耕,的确不应该征调太多民力。而这些百姓恰好空闲,他们不正可以补充到顾炎武那边呢!到时候再多给他们加一点工钱,他们便足可以养活自己,那官府那边自不用再给他们太多补助了。这的确正如顾炎武所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此时,夏舒带李开和孟越两人走进大厅,拱手向周显道:“军门,李守备来了。”
顾炎武看有人到来,说道:“周军门,既然您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您什么时候返回蓬莱,我随您一起前去。”
周显点了点头,顾炎武退出大厅。周显看着脸色难看的孟越,问道:“怎么,我听李开说,你要见我?”
“我……我只想问一下,我家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李开不是告诉你了吗?孟熊弼死于逃亡途中,孟乔芳以及他的其他两个儿子被皇太极斩首示众。他其他的家人、仆人,包括你的妻子、还有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皇太极赐予披甲人为奴。”
孟越脸色绝望,仅有的一点希望也完全破灭。他沉默良久,却猛然跨步向前,一拳直直打向周显。但拳头还未完全伸出,旁边的李开就用左肩把他撞开。旁边的夏舒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孟越摁倒在地。他眼望周显,不断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周显单膝上前蹲下,盯着孟越看了一会,突然右手高举,狠狠的扇在他脸上。这一巴掌不仅把孟越扇蒙了,连李开和夏舒也有点愣神。“军门,你……”夏舒问道。
周显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冷望向他道:“孟越,你是何等的无耻,才能将这样的罪怪罪到我身上。我是利用了孟乔芳的来信施行反间之计,但我和他是敌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过分。你要真的想怪,首先要怪你自己是孟乔芳家的家奴。平时为他效力,此时受他牵连,最终连累到你的发妻和父母。再者,你要怪孟乔芳,他投靠了一个不完全信任他的主子,导致自己被杀,还连累了你家。最后一个你要怪的,应该是是皇太极。他太蠢,太笨,中了我的离间之计,也正是他下令将你的家人赏赐给披甲人为奴。以你的智商,不应该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道理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敢承认,就因为对方是满清的皇帝。”
看孟越脸色难看,却一言不发,周显继续怒声道:“看看你,堂堂的七尺男儿,连谁是自己真正的敌人都不敢承认,我都替你丢人,替你的父母丢人。他们正在宁古塔受罪,而你却在这里丢人。李开,自此之后放了他,他想滚哪里去,就滚哪里去。在我身边的都是铁骨铮铮的真男儿,不需要这样的懦夫。”
说着,周显转身离开大厅,后面孟越掩嘴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