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士卒饮食不好,一到黑夜,大部分人便什么也不看清,就是所谓的夜盲症。再加上夜间号令传递不畅,一个小小的骚乱就有可能引起大规模的营啸。因而大部分时候,是很少有军队会选择在夜间进攻的。夜袭之类的,当然另说。
满达海虽然年轻,但跟着他的叔伯辈骑马打仗已有数年。因而,当黑夜刚一降临,他便下令停止进攻,并让士卒加强戒备,以防明军偷袭。
虽然深知一旦此刻停止进攻,明军必然会趁此机会加固营垒,给自军造成更大的损失。但满达海始终认为,战场之上,稳妥才是制胜的法宝,况且只是多死一些汉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明军营垒残破,就是再整修,明天也必能拿下。
念及这里,满达海心情舒畅。命奴仆送来了一小罐酒,混着烤熟的一整块羊腿。一边饮着,一边吃肉,神仙般的日子。他的酒量很好,平时饮个四五斤都脸不变色,这一小罐酒对他的影响根本不值一提。要不是顾忌战事,这点根本就不够他喝的。
满达海咂摸了一下口,将罐中的最后一点酒灌入肠口,有点意犹未尽。
这时,他的副将德春尼突然掀帐入内,沉声说道:“将军,明军那边有动静。”
满达海神情激动,一下子踢翻横案,大跨步向外走去。自己手握重兵,夜间偷袭是明军唯一的取胜之法。如果今夜能够趁势大破他们,那明日,或许只在今夜,自方不用付出太大损失便可以直下对方营垒。
但想象和现实总有点差别。当满达海听闻士卒汇报之后,有点不可置信的惊声叫道:“你说什么,明狗逃了?”
“禀主子,奴才在山岗上监视明军动静。突然听到他们那边人马躁动,本以为他们是准备出垒偷袭我军。但过了大约半个钟之后,突然有一大队人马手持火把,向南方行去。奴才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逃跑,于是赶快就向主子汇报了。”
满达海脸色难看,沉吟了片刻道:“明狗狡猾,先派二百人攀上营垒,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撤了?另外,多派出些斥候探查四周,确保没有明军的伏兵。”
不一会,直接明军营垒大门张开,一个清军高声喊道:“主子,明狗真撤了,这垒中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他们逃的很匆忙,留下了很多柴薪和粮食。”
满达海点了点头,指挥前部进入营垒,心中在思量着要不要派部前去追击。
明军以步卒为主,而且带着伤兵,行驶速度应该不会太快,极力去追,一定能追的上。但他内心始终有点怀疑明军难道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向后撤退吗?好似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自军前去追击。但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明军的诡计,毕竟这座营垒是明显守不住的。在绝望时刻,人是有可能做出一些特别愚蠢的决定。
正当满达海犹豫间,突然听到一阵如惊雷般的巨响。他脸色顿时一变,仰头望去,只见原先的营垒砖石横飞,大火四起,完全陷入一片硝烟之中。刚刚涌进去的士卒尖叫着从营垒里跑出来,有的人身上的衣服还烧着,发出声声不似人的惨叫。旁边士卒连忙上前,用衣服将火苗扑灭,拉着他向后去。
而大部分士卒则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火苗在炙烤着墙壁,断肢残臂丢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烤着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吐。
满达海表情如霜,心中料定这是明军提前设下了什么机关。火药引起了爆炸,而那些柴薪是为了让火燃的更大一点,以此来阻拦自军的追击。
同时,他心中又暗自庆幸,这火药不是由人来引燃的,因而,只是在一部分前队士卒进入后,便直接引起了爆炸。看着气势惊人,但实际损失并不大,至多也就一二百人。如果在大部进入之后才引爆,那损失才叫一个大。
满达海心中冷笑,这就是你们的阻拦之计,蠢不可及。他转向身后高声下令道:“马答罗,带领你的部下,用最短的时间给我清理出一条道路。德春尼,你率步骑一千时刻准备好。一旦清理出道路,你就马上前去追击明军,将他们一个不留,都给我杀光。”
两人高声领命,呼应着自己的手下各自下去准备。
德春尼近四十岁,本为代善家的家奴,后被代善看重,地位一路高升。这次满达海出征,代善令他跟随,就是看中了他的老成持重。但这次他听了满达海的话语之后,感觉明军确实是在真的逃跑。他点了三百骑兵,七百步卒,一路紧紧追击。
远方的火龙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清军士卒满心激动,个个摩拳擦掌,加速向前追击,憋了一股气的他们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德春尼突然发现前方的火把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犹豫了一下,但心中的战意超越了一切,他大喝一声,高喊道:“明军就在前面,所有人加速行进。”
赵旭升看清军大部已经进入伏击圈,转头向身旁的旗鼓官说道:“开始吧!下令擂鼓。”
突然,山丘密林中鼓声大作,震天动地。
千余士卒从脸色树丛中冲去,有骑兵,势如飙风,从山坡上快速冲下,将清军队列拦腰截断。有步卒,狂喝着上前,长刀长枪毫不留情的刺入清军的身体。有火兵,炮弹,枪弹轰入清军队阵。
而同时,前方道路上一直在逃跑的明军。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回身也杀入清军之中。
一时间,马蹄声、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在黑夜间大声喧嚣。
清军看到明军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的时候,登时惊慌大乱。
德春尼也脸色大变,但他还算沉着,竭力约束了一部分士卒,激烈抵抗。但士卒大部都陷入混乱之中,到处奔散,明军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德春尼仅有的抵抗也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层涟漪,但很快又完全消失不见。剩余清军沿着自己追来的方向逃散,一边倒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