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凌启一行人路过,有几个眼尖的认出他来。
记得大军班师回朝时,一骑紧随皇上的銮驾旁边。马背上的人是个小伙子,年纪不大,却气度不凡,且英姿飒爽,威风八面,给有幸得与一见的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
现在,这小伙子穿着飞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立马迎来一片欢呼声。有些不知其身份的人,稍稍打听一番,便笑容满面,挥手呐喊。
不光是百姓,连同那些守城军士,也将目光集中到林凌启身上,脸上皆是由衷的钦佩与敬意。
林凌启微笑着点头挥手,马蹄声却变得急促起来,快速穿过。
他自问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对于人们的欢呼,多少还是感到喜悦。只是林家军成为正式的情报部队,那么他就是特务头子。一个特务头子,似乎少抛头露面为妙,虽说他不打算公开这个身份。
伯爵府与林家军驻地不远,抽上几马鞭,营房便出现在眼前。
相对于京师各卫来讲,林家军是支新成立的队伍,难免受到冷落
故而驻地营房相对简陋。一夜大雪,几处营房居然出现垮塌,幸好人员没有受到伤害,但还是令林凌启非常恼火。
好几次向上级反映,要求将营房翻新。指挥使骆秉章便请求户部拨款,但这笔款子就是不拨下来。
林凌启明白,户部尚书马坤与严嵩暗通曲款,想从他手中拿钱,难度可想而知。本打算让骆秉章巧立名目,单笔小款逐步到位,可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他叫来正在指挥清理现场的石镇,命令其马上请工匠修缮住房,要求则是保暖坚固。至于费用嘛,只能掏自己的腰包。
有钱就好办事,石镇立刻带上人,四处采购建房物资,以及请木匠、泥瓦匠。
安排完这些,林凌启依旧有些忿忿不平。他虽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不任人摆布。马坤暗中动手脚,得想法子回敬一下,免得以为好欺负。
生气归生气,脸色却很平静,不露一丝内心波动。抬脚来到栗伟之处,询问安排打探的情况。
自离开京师后,严世蕃在马桶业务上大举反攻,而彭涛等人根本无法与其抗衡,导致马桶销售一落千丈。
他现在要尽快掌握严世蕃的布局与现状,以作出相应对策。
栗伟跟随林凌启以来,虽屡遇困局,但最终安然无恙,还官至从千户。对于无权无势的他来说,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完全是林凌启所赐,自然对其忠心耿耿。
他说:“大人,据最近一段时间摸底,我们发现严侍郎在京师周边州府,共有十二座窑厂为他生产马桶。
而且他还雇佣三百余名画师,专门在马桶上绘画。店铺开设八家,其中京师三家,天津两家,其余三家则在保定府、大名府、顺德府。
目前严世蕃京师店铺的出售价格为一百一十两,天津次之,为九十五两。其他三家更低,基本不超过八十两,具体价格不时浮动”
栗伟这间屋子相比而言是最好的,屋里烧着暖炉,铺着勉强过得去的地毯。窗户纸也很干净,外面雪光透过纸窗,屋里显得亮堂堂的。
林凌启慵懒的躺在铺着锦缎的木榻上,手里捧着专用的茶壶,眯着眼睛。看样子好像睡着了,事实上清醒得很。
对于栗伟的调查,总体上还算满意。
京师周边州府窑厂众多,要弄清楚严世蕃所操控的窑厂,实属不易。当然按林凌启的思路,其实也不难,主要盯着那几家店铺,顺藤摸瓜,就知道马桶是从那里运来的。
不过这方法他并没有告诉栗伟,既然培养一支队伍,总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希望队伍从不断遇到的困难挫折中吸取教训、总结经验,从而变得成熟,变得强大。如果一切行动都靠他指示,那这种队伍有跟无相差无几。
听了好一会儿,林凌启才坐起来,将茶壶往桌上一搁,问:“栗大人,你可探知严世蕃日销量为多少?可否有大买家批量性收购?”
逐渐步入官场,称呼也有所变化,就像后世同僚之间相称同志,林凌启则与下属也互称大人。只不过林凌启称呼栗伟、石镇他们时,带上姓氏,而反之则直呼大人。
栗伟回答不上来,这毕竟是商业机密,通过探查、打听等途径,是无法得知这些情况。除非是偷。
既然答不上来,总有些尴尬、惭愧,挠头搔耳是栗伟掩饰尴尬的标准手法。随着手上的剧烈动作,头皮屑象雪花似的纷纷扬扬,很快在地上铺就白白一层。
林凌启看着有些反胃,但不好说什么。毕竟如今没有去屑洗发水,而且天寒地冻的,不能保持经常洗发。
他暗想着,严世蕃的手笔真大,凭现在自己的规模,已远远处于下风,想要把局面扳回来,难如登天。
这事得好好盘衡一番,但想回到当初独霸市场,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马桶这块业务放弃的话,自己是不是该研发洗发水,或者开几家上规模的澡堂子。
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只是这种笑属于傻笑、呆笑一类,林凌启多少克制一些,表情就显得极不自然,看起来象在冷笑。
徐文长跟栗伟关系不错,他猜测东翁对栗伟的表现有所不满,试着辩解说:“东翁,每家店铺的账本都是藏起来的,我们的铺子也不例外。栗大人没能探听到这些,也属正常,你总不能叫他去偷吧?”
“是呀,是呀!大人,我们是锦衣卫,不是窃贼!”
栗伟见徐文长撑腰,顿时感觉自己完不成任务是应该的,完成的话反而是可耻的。他的声音立马大了些许,理直气壮不少。
林凌启本无心追究,但听他一说,心中有些不舒服了。
之所以要将林家军训练成有别于锦衣卫的队伍,是因为林凌启感到,倭寇将是大明或者说自己的下一个讨伐敌手。
如果将俺答汗比喻成草原上的饿狼与狐狸的结合体,那么倭寇则是鳄鱼与毒蛇的混合体。
倭寇活动在沿海一带,并无久居之所,流窜不定,仿佛毒蛇吐信,没有章法。而且倭寇异常凶残、冷血,什么仁义道德统统抛之。
想要对付冷酷、残暴、狠毒的敌人,己方就得比它更冷酷、更残暴、更狠毒。若想沽名钓誉博取美名,还是早点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