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头发?看起来倒有点像。难道你怀疑是一个女人毒杀冯大侠?”
朱载圳仔细辨认一会,突然跳起来,眼睛直盯林凌启,似乎能从他脸上看出答案来。
“不错!”
林凌启对朱载圳的领悟能力深有赞意,“景王,臣先前向周边居民了解情况,说是冯大侠租房当日,言夜晚有朋友来访,请人购置酒食。从这一点来看,冯大侠根本没有自杀的念头。
臣猜测,当日所来之人乃是一位女子,与冯大侠相好已久。冯大侠对此女子用情很深,急于倾述衷肠。
那女子居心叵测,趁冯大侠酒醉之际,偷偷下毒于酒杯之中,而后劝冯大侠服,并扶其上床歇息。
后药性发作,冯大侠剧痛难忍,将腹中之物吐得到处都是。那女子怕他吐尽毒物,便将他拖回床上,用被褥掩住头部。
双方争斗甚为激烈,连头发都拽落些许。最终冯大侠因酒后毒发,无力挣扎而死亡。
那女子等他气息全无,又将尸身扶到桌边趴着,伪造自杀现场后,悄悄离去。”
朱载圳听着,脸色渐渐发白,继而转青,身子也微微颤动,象是气愤到极致。
“你你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臣心中有个大概目标,但还不能完全确认。臣就想知道,冯大侠外面有什么相好的女子?”
林凌启的猜疑凶手是王翠翘,但在没确定王翠翘跟冯愈有那层关系的情况下,不能擅下定论。
朱载圳眉头蹙起,象是在回忆些什么。良久才说:“冯愈在王府时,时常上翠云楼戏耍。听他说看中了花魁绿珠的丫环王翠翘,难道是她?”
果然如此,一代大侠纵横江湖多年,居然被王翠翘利用且杀害,真是可悲!
林凌启叹了口气说:“应该是她了。臣还怀疑当初冯大侠杀周鑫,就是受王翠翘指使,现在被杀灭口。”
朱载猛一拍桌子,厉声说:“这个贱人,手段如此毒辣!靖北伯,你一定要抓住她,为冯大侠报仇雪恨!”
他顿了下又说:“靖北伯,此事有关冯大侠声誉以及本王名誉,切勿声张出去。”
林凌启点点头说:“自当如此。”
冯愈死亡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一下在京城掀起滔天大浪。刻意加以掩饰死因,更让人们猜测纷纷。
有人说,冯愈入狱之后遭到毒打,伤势严重,已奄奄一息。现出狱独居,怕是伤情复发而亡。
有人说冯愈错杀无辜,心中一直愧疚不安。原想待在狱中赎罪,不想提前出狱,觉得难以接受,便横刀自尽。
还有人说,冯愈待在狱中过久,甚为饥渴,一出狱便召几名女子,共赴巫山云雨。结果放纵过度,乐极生悲,一命呜呼。
甚至有人说,景王嫌冯愈滥杀无辜,玷污王府声名,派人除之。
诸多猜测各有各的道理,茶座酒馆是争论的主战场,几个、十几个人围成一块,不挣个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似乎难以显示自己的智慧。
谣言象春天的柳絮,居然飘入素有温柔乡之称的翠云楼。众多客人与相好的姑娘一起时,第一句话不再是我好想你,你越来越美了等等,而是:
那天你有没有去陪冯大侠。
翠云楼绿珠独居小筑,淡淡的、带着胭脂色的烛光,映照着卧室内绣有鸳鸯戏水的锦缎被,渲染着粉红色的流苏,一时间春意盎然。
室内一花梨木桌上,摆着四碟精致的菜肴,外加几样京式糕点。一旁搁一黄铜水壶,倒有大半壶热水。水壶里放着一瓷瓶,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热气袅袅升起,环绕在温馨的屋中。
绿珠穿着暗红色的窄身小袄,俏脸红扑扑的,笑意软绵绵的。纤纤玉手轻轻拿起瓷瓶,往酒杯满满斟上,娇怯怯的说:“千户大人请用酒。”
紧挨在她身旁的,是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他身形修长,剑眉星目,年不过三十。
能得到绿珠如此般的待遇,是客人们的一种荣耀,值得出去大吹三天三夜。
但这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的脸紧绷着,好像他不是来戏耍的,而是来要债的。
盯着酒杯良久,他才缓缓举起杯子,一仰脖子干了。
绿珠很乖巧的又满上一杯,充满柔情的望着这男子,细声细语说:“慢着点喝,小心呛着了。来,吃点菜。”
她就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细心的服侍着自己的丈夫,拿起筷子,夹菜放着男子碗碟中。
男子转头看着她,目光很平淡,象一潭死水,看久了让人瘆得慌。
绿珠不由打个哆嗦,勉强笑了笑说:“你今天怎么了?进门后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那天你有没有去陪冯愈?”
声音冷嗖嗖的,象黑夜中穿梭在空荡荡的大街小巷的凌厉的西北风。却又象夹带着即将喷发出来的炙热的岩浆,要将人化为灰烬一般。
绿珠却松了口气,用食指轻轻一点男子额头,微笑着说:“想什么呢?这京城,这世上,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陪。”
男子依然沉着脸说:“那天晚上我下值早,来找你时却扑了个空,你去哪里了?”
绿珠耍娇的轻哼一声,嘟起红艳艳的樱唇:“早先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那晚我发现你爱喝的杏花酒没了,便亲自上街沽一坛来。你怎么这么多疑呀?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思吗?”
男子脸色缓了下来,轻抚着绿珠柔顺的秀发。
“不是我多疑,是我太在乎你了,我不能容忍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绿珠象只温顺的猫咪,斜斜依在男子肩头说:“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想在这里独善己身很难。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们不过逢场作戏罢了,除了你,谁也休想碰我一根手指。”
男子似乎有些感动,肩膀微微颤动。
“珠儿,我的宝贝,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努力些,早日替你赎身。”
“唉!就凭你那些俸禄,也不知道要等猴年马月。我怕到时候人老珠黄,你不要我了。”
男子忙摇摇头,举起手说:“怎么会呢?我李曙对天发誓,我若始乱终弃、有负于你,我将天打雷劈、不得好”
原来这个男子竟是金吾卫千户、丰城侯李儒之子李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