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行军,军人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很远的地方便可听见,更何况城楼之上还有负责瞭望的值班人员。距离尚远,便有一名身穿银甲的老将军在百名士兵护卫下逆着人流,走出城门。
“可是十一王爷到来了,老臣有失远迎,望请恕罪。”沈飞看他们步行出城,已知道并无恶意,再听了老将军的话语,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此人肯定就是拓跋烈的亲叔叔拓跋钧了,身为皇室中人消息灵通,想必一早就知道拓跋烈会来到此处吧。
“子侄冒昧到访,没有及时通禀王叔,该请罪的明明是子侄才对。”与会见王林时完全不同,身为皇子的拓跋烈在老将军出城的时候便已下马,快步前行,拖住了王叔的双手,阻止他下跪在自己面前。
叔侄两人见面,互相审视打量,交汇的目光中充满暖意,看来彼此之间交情非同小可,这倒是令沈飞有些意外。
“十一王爷大驾光临,一路辛苦,请随老朽入城洗净风尘吧。”
“在王叔面前万万当不起王爷之称,皇叔真是折煞小侄了。”
“担得,担得!小侄身为帝国皇子,怎会担不起呢。”
“王叔啊,快别折煞侄儿了,在他人面前侄儿是高高在上的十一王爷,可是在您面前,侄儿永远是侄儿,是当年随您入伍的新兵蛋子。”
“哈哈哈,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过去的恩情,小侄永远不会忘。”
“这么说起来,倒是老朽矫情了,侄儿,随老朽入城吧。”
“不急,先向王叔您引见两个人。”
“两个人?”
“这位,是道宗下山使者沈飞旁边那位是”
“小侄说笑了,区区道宗之人有何值得大惊小怪,快别再耽搁了,随老朽入城去吧。”
“王叔不是!”
“走吧。”
言罢,商丘城主拓跋钧不由分说地领着亲侄儿拓跋烈大踏步地向城内走去,留下尴尬的沈飞和不屑的楚邪。
“区区凡人,胆敢瞧不起蜀中上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楚邪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地道。
沈飞沉了好一会儿,方回了一句:“他今日的表现,证明蜀山的教义尚没有广布天下,蜀山的光辉尚没有照耀四方。”
“你是在找寻找借口安慰自己吗。”
“又能怎样,难道冲上去把他杀了。”
“拘泥于凡俗之固,真是窝囊。”楚邪驾马,自顾自地向前行去。
有钧将军开道,进入商丘并不困难,随着主城门开启,沈飞一行顺利入城。商丘城占地虽广,但镇守在此的军队规模和南通的布军一样,同样是一支帝国万人军团。拓跋烈所带领的帝国千人军,在将军副将的指引下去到军营驻扎,沈飞、楚邪、纳兰若雪、岳总管以及两位被押送的犯人一起前往将军府。
一切的一切都与南通城的时候如出一辙,却唯独有一点相形见绌,千差万别那就是待遇!
老将军身为皇亲国戚,对于道宗之人充满不屑,领着拓跋烈前行入府,将沈飞一行全部交给了副将照顾,而副将安排的住处,居然紧紧是一间与下人住处紧邻的偏房而已,只一墙之隔,便是伙房,可以闻到浓烈的油烟气味。
如此不受尊敬,楚邪心里面不爽,沈飞也很窝火,真想一拳拍碎了整个府宅,看那老东西怎样说,却最终按捺,没有行此冲动之举。引着几人进入了屋子,那副将将负责此处宅院的小管事介绍给他们,径直出屋去了。而那小管事也不愿意多看几人一眼,极为随意地问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了,剩下沈飞三人大眼瞪小眼。摸一摸茶壶,连杯热水都没有,打开壶盖,里面的茶叶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浸泡的,细软松碎,看起来快要化开了一样。
冷遇,彻彻底底的冷遇,沈飞做梦也想不到,如此的境遇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还不能够有丝毫不合适的表现,若此刻他自己先慌了手脚,那以楚邪的脾气,整个将军府肯定都要遭殃了。
“沈飞哥哥,那个老头也太坏了,把咱们安排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口热水都没有,更不要说伺候的下人了,依我看,咱们出去住吧。”
“出去住怎么行,我怕皇子殿下发生危险。”
“那个破皇子只顾着自己享乐,都不理会咱们了,还惦记他做什么。”
“殿下也是抹不开面子,不如再等等”
“等,等什么,你们愿意看人家白眼,我楚邪可不愿意!”两人的对话更激发出楚邪心中的不满,在他看来,区区凡人胆敢如此冷待自己,是大不敬之罪,当下猛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一拍之力何等巨大,整张桌子“哗啦”一下,碎裂成一块一块的,散落一地。
“哼!”继而踹门而出。
“沈飞哥哥”若雪无助地望向沈飞,可怜的眼神好像在表达,沈飞哥哥,楚邪哥哥说的其实没错,咱们何必这么低三下四的看人家白眼呢。
楚邪一个人出门,在门口伫立良久,始终不见沈飞那边有动静,心说:这个没骨气的家伙,别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仙人,仙人的高傲是必须要维持的,可不能做没有骨气的事情。始终不见沈飞有所行动,只能径直离去,没想到沈飞的声音在此时传来:“等等!”
“做什么!”楚邪心中窃喜,表面却仍是一副愤愤难平的样子。
“你有钱吗!”沈飞坐在屋里说。
“本大爷行走江湖,店家吧唧都来不及,哪里用的到金银那等俗物。”
“缺少了金钱,维持生活是很简单,却远远没办法享受。走,我带你们两个去享受享受!”
“沈飞哥哥,你最棒了。”
“哼,还算不糊涂。”
另外一边,拓跋烈随着王叔拓跋钧进入将军府,频频往身后看,见沈飞和楚邪全部没有了踪影,身边只剩下了岳总管一个人跟随,心里面有些发慌,便问道:“敢问皇叔,小侄的两位朋友呢?”
“哦,他们啊,他们有下人招待,不用贤侄操心,来,去为叔的书房,咱们好好叙叙旧。”
“王叔,那两人都是小侄的座上宾,可千万不要冷遇了才好。”
“区区门客,有何身份可言,类似他们那样的水平,王叔这边一抓一大把,你若喜欢,随便送你几个。”
“王叔!”拓跋烈有些怒了,因为他明显感受到王叔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后者却毫无所觉,继续打哈哈道:“哈哈哈,好侄儿,你就放心的吃喝玩乐吧,那几个人为叔会替你好好招待的,不必担心。”
凝望拓跋钧的眼睛,拓跋烈知道对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却也不能够驳了对方的面子,当下转身对岳总管小声吩咐:“去,去找沈飞,无论如何安抚住他。”
岳总管犹豫着道:“殿下,您身边不能没有人啊。”
“这里是将军府能有什么危险!快去,照本王的指示去做!”
“那好吧,臣遵命。”岳总管退下去了,皇叔拓跋钧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发言,继续领着拓跋烈向深堂弄室中走去,对于自己的远方侄儿,他表现的很热情很热情可对于亲侄儿身边的人,又似乎故意冷落,是生在皇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作祟,还是另有隐情,实在让人费解!
帝国明文规定,所有南北通行往来的道路,无论官方修建还是私人建设,都必须从商丘取道,没有例外。因为这条规定的存在,再加上商丘特别的地理位置,就使得偌大的城池变成了一副手铐,将帝国的经济命脉牢牢掌握在黄帝陛下的手中。
商丘城繁花似锦,虽然为重兵把守的区域,却仍拥有着不亚于金陵城的繁华。装修气派的豪华餐厅,灯红酒绿的歌舞伎院随处可见。因为是军队掌管的地方,执行帝国律法的力度自然远远超过其他区域,所以商丘城内的歌舞伎院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赌场也只能开在地下,不可以像金陵城皇家赌场那样,明目张胆的营业。
由于每天入城人数过多,办手续排队可能要等待很长时间,很多有钱的商人都选择在城内逗留一个晚上,一方面补足继续上路的物资,一方面好好放松一下,享受享受。
由此便催生了三个产业的发达,一是歌舞伎院、二是客栈酒楼,还有一个就是地下赌场。其中客栈酒楼大多是当地士绅独立开办经营的,而歌舞伎院和地下赌场都全部掌握在帝国将军拓跋钧的手上,其他人若想开办相同的营生,会遭到军方的剿灭。
拓跋钧在商丘一手遮天已不算是秘密,他也没有把事情做绝,起码酒楼的生意被他留了出来,放给一些有势力的士绅去做。
城市安逸,街边小贩几乎没有,想要买东西,只能进入道路两侧的店面,而店面内的东西和小商小贩们兜售的比起来,就要昂贵得多了。
“商丘城是我见过的贫富差距最小的城市了,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看起来拓跋钧将此地经营的不错。”走在路上,沈飞有一搭无一搭的说道,对于商丘居民的富庶甚是惊异。
楚邪却回应道:“商丘城我来过几次了,它是一座直接隶属于帝国最高权力者的城市,是国库得以充盈的最可靠保证,没有深厚的背景根本无法在城内长居,更不要说开办客栈、商店。拓跋钧作为城主,只对城内的士绅保持容忍的态度,所以并不是贫富差距而是穷人压根就进不来。”
“奇怪,之前明明看到很多穿着破破烂烂的人在城门前排队,怎么一入城就全不见了?”天真的纳兰若雪问出了沈飞心中想问的话。
“与入城费相比,入城以后的驻留费更是高的吓人,妄图换个地方试试运气的平民百姓们是缴纳不起如此高昂的费用的,入城之后,沿着官方预留的路线快速来到城池的另外一侧,以最快的速度换取出城凭证,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商丘城颁布了一项非常严厉的规定,凡是出城的时候缴纳不出驻留费用的,会直接被贬做奴级,卖身还债。”
“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纳兰若雪打抱不平地说。
“是又怎么样,不知多少赫赫有名的商人,因为流连商丘城内的地下赌场而一夜之间身无分文,被贬至奴级,不得不向家人求救送来金银才能恢复身份。”
“这么说起来,当今黄帝才是最大的流氓。”
“也不能这么说啦,若缺少了惩罚的约束,过路费的收取便失去了效力,要知道,当今的人国是建国以来赋税最低的国家。你仔细想想,咱们一路行来,根本没有缴纳过任何费用,只是在商丘收取一些固定金额的过路费,其实并不算过分。”沈飞反而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思路新奇。
楚邪不屑道:“根本就是助纣为虐,真的好气啊,你总是为当权者说话。”
“事实便是如此!若来往旅人都不再缴纳过路费,那么官道、商道的维护由谁来做,一路上的治安由谁来维持,国的概念其实是极为广义的,他为人民带来的是共同的行为准则。”
“根本就是胡说!真正有权的人会在乎所谓的律法束缚吗!”
“那再另当别论。”
“好啦,好啦,楚邪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国家大事了!沈飞哥哥,咱们出来不是来享受的吗,提那些有的没的的做什么!”纳兰若雪看两人对话火药味越来越浓,各打一百大板,出来打个圆场。
沈飞倒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前与楚邪没有做过特别深入的交流,今日大概是城主的行为激怒了他,楚邪说的话比以前多了很多,才发现他对人国的很多事情都了然于胸,都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