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苏缘将剑魂浓缩而成的小球囫囵吞下。

虽说剑魂缩小后也有皮球大小，不过灵体这种东西，哪里有真实的大小之辨？

对自己下手不够狠而已，别人下手，还不是想压多小压多小。

“别来事！”

被吞咽而下的剑魂惊魂未定刚想挣扎，苏缘一声怒斥，吓得他直接放弃反抗。

总有时候要认真起来——

撕开，世界的墙壁；跳入，虚空的深渊……

这是苏缘第一次全力开启通往界外的大门。

准许生命完整出入的门和之前那种只有能量流通的小洞可不一样——那个说是黑洞，其实没有什么吸引力吧。

——嗯？完整这个词有点微妙啊，所谓虚空放逐之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给世界撕开一个创口，从书上看到其他修炼空间之道的修士根本做不到同样的事，苏缘就意识到自己所修的与众不同了。

而如果想把这条道路贯彻到底，踏上仙级，再次进入法外之地的虚空就势在必行。

——才不是为了眼前这点小挑战就热血上头，不顾性命了呢，不过是一个机会与引子。

这和之前说得又不一样吧，不过苏缘本身就是这种人，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说出真实的想法……

他甚至想也不想，只把最真实的愿望埋在心底。

周身法力已经全部发动，苏缘眼前的空间就像玻璃一样破碎开来，透过空洞看到的——空有一片混浊的外界。

脚下已经立足不稳了。

苏缘原以为撕裂的空间裂隙会侵吞一切，就像传说中的黑洞那样。

其实不然，还恰恰相反——界外的混沌气息翻腾着试图通过裂口往里钻。而裂隙内侧，天地之力也狂躁起来，阻挡着外邪的入侵，不顾一切的将周围的一切都倾吐出去。

仙尊的力量比苏缘想象的还要脆弱——

还未面灵虚空混沌之力的侵扰，暴走的天地之力就几乎将它挣断。

虚无的锁链一头从苏缘紧咬的口中垂出，另一边本应连接着大地，大地被甩脱出去，拉着苏缘，灵索被拉扯得幻灭。

——不必再犹豫了，再这么下去世界的本源可能都会收到伤害，虽然不是本地人，这个世界于自己有恩。

苏缘纵身一跃，顺着灵力的潮流穿过裂缝投身于黑暗中，一如当年他意外掉落时一样。

而在他的身后，失去法力支持的裂隙瞬间闭合……

那空无一人的小岛再次陷入沉寂，只留下一地荒芜，等待着后来者探寻它的秘密。

﹉﹉﹉﹉﹉﹉﹉﹉﹉﹉

——还是这样的景象啊，这断绝希望的浩瀚使人沉默。

诸天万界永无止境的生生灭灭，使人觉得好像在仰望星空，又从心底里明白那比星空要灿烂百倍。

法外之地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当年的苏缘不懂，误以为自己是看到的，可其实他那时候连眼睛都没有。

而现在苏缘已经明了，之所以他能察觉到那些世界的存在，不是因为他感知到了，而是因为世界讲自身的存在向他表明。

每一个世界都在疯狂宣誓着他们的存在，永恒咆哮，声嘶力竭——他们存在在这里，诞生，然后毁灭……

那拼尽全力的吼叫突破了深黑的混沌，披荆斩棘涌入苏缘的意识中，最后却被埋没在同类的大潮之中，无法表明自己的存在——

世界何其大，世界何其小！

一如恒星隐入星海……

一如人类隐入人潮……

人，还总以为自己很伟大。

苏缘的肉身开始崩溃了，预料之中的事……

先天灵体，万中无一。

由此而来的全灵化地仙之体，其本质上也只是天地灵力的化身，是苏缘来到这个世界后由此方世界直接赐予的。

这种程度的肉体，还没有抵抗混沌侵蚀的本钱，崩溃也是自然而然的，苏缘没有恐慌——而做为灵体的剑魂藏在苏缘的不灭之魂里，只要自己他不作死，处境就安全无比。

仙尊的灵索早就在虚空之力的腐蚀下不知所踪了，还有一段留在苏缘体内得以保全，倒也问题不大。

苏缘静下心，转过身去回望自己久居了十多年的新家，从内部看来安安稳稳的世界在外界却有如燃烧的火球一般，在无边混沌的压迫下风雨飘摇。

到处都在爆发着，到处都在喷薄着，虚空与世界相互对抗，是秩序与法外的碰撞，原来没有明确的边界，只有你争我夺。

原来毁灭与创造，不是对立的，也不是一体的，而是同一，是同一件事物——创造的本身就是毁灭，而毁灭的本生就意味着创造。

对抗产生的爆燃是毁灭，而爆燃中释放的纯净能量却成了世界修补的养料，也许某天一个世界毁灭，那次毁灭中释放的力量，又将孕育出全新的世界。

——说起来本来也没有稳定这种事吧，有的那叫动态平衡。

身体崩溃了，重新凝聚起来，可不可以模仿世界存在的模式？苏缘做着这样的尝试……

这就是先天灵体的优势，模糊了灵力与身躯还有神识之间的界限。

三者同源，精气神相合到其他修士无法想想的地步，仙道第四归一境轻而易举地走到极致。

吸纳能量，肉体就能复原，这种无与伦比的回复速度是苏缘效法世界的底气所在，然而却还是失败了，无法维持长久……

没有自己的道，不到仙级，就无法自成系统，失衡的两端不存在稳态，一触即灭的肉体也没有再生的意义……

可他来此不就是寻找突破仙级的纪元吗？又要本末倒置。

先天灵体的道路，失败。

——还能怎么办？

苏缘曾无数次观察自己的肉体，先天灵体，这天赐之体的玄妙让他领悟颇深。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啊，这身体，和那世界根本是绑在一起的，一切都源自世界的恩惠，未必就不是世界的束缚。并非无法超脱，却终将被根源牵绊。

——甩掉好了。

取其智，不取其物，再一次观察自己的身体，身体已经几乎不复存在了。这也意味着，苏缘那不灭的灵魂暴露出来。

这总是自己的东西吧，这源于巧合的力量。

那么，最后一次期待一番先天灵体的手段，却将全身的灵力都主动散去，虚空中不灭的魂，以相似的方式去接收那更为狂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