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郡,南城。
马车行到一处酒楼前停下来。
下了车,付了车资,抬首望去,只见酒楼门庭上高悬着黑漆匾额,金色的“望江楼”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此楼高四层,二十多丈,外观十分精美、壮观,上两层八角攒尖,下两层四方飞檐,每层的屋脊、瓦楞上都点缀着精美雕塑,飞禽走兽,仪态万千,气势上展现了北国的稳健雄伟,细节中蕴含着江南楼亭的秀丽婉约,刚柔相济,雄浑与灵性合二为一,构成了一道独特的盛景。
望江楼乃是风雅之地,从酒楼的门前进出的食客也非常人,俱是一些衣着光鲜,风流俊逸之士。
可谓是谈笑有鸿儒,进出无白丁。
“王大哥,我们上楼观景吧!”林黛玉道。
“好!”
能与林妹妹携手同游,一起登高看那楼外楼、山外山,王维欣然向往。
正准备抬步入楼,忽然注意到了门口的楹联,上联写着:“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然而下联却没有了,他好奇地问道:“林姑娘,门联为何只有半幅?”
“因为无人对出!”林黛玉停下脚步,看着门联说道。
望江楼最初建于清朝,后几经战火,数度重建,但门口一直挂着半幅门联。
据说这半幅对联是清朝时期一位才子所作,那位才子登上望江楼,看到沿江景色美不胜收,一时有感而发,写下了上联,顿时激动不已,于是沉醉于上联的意景里,下联怎么也写不称意,只得报憾将上联书于望江楼上,此联历经数千年,引得无数名士前来瞻仰,却无人能对出完美的下联。
王维摸着下颌,记得看过这么一副下联,无论从平仄发音还是意境上,似乎都挺合适的。
他笑着问道:“对出下联可有什么奖励?”
“有!”
雪雁插话道:“要是能对出来,楼上的招牌菜可以随便吃,不要钱的。”
“只知道吃!”
林黛玉盈盈一笑,对王维说:“许多年前,有一位才子因战乱流落到此,缺衣少食,看到此联,对出了‘迎客舫,迎客访,迎客舫中迎客访,客访几人,客舫几人’的下联,此下联虽然不合整体的意境,却颇为工整。酒楼的主人当场表示,以后才子在此用餐,分文不取。”
“王公子,你要是能对出下联,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雪雁咽着口水,喜滋滋地催促道:“快对吧!”
“是你这个小馋鬼想吃吧?”王维见她的小丫髻尖尖的,像两个没长出的牛角,挺有爱的,忍不住摸了摸。
“讨厌!”
雪雁拍开捣蛋的大手,嗔怪道:“这是小姐给我梳的,别弄乱了。”
“哈哈!小姐伺候丫鬟?你真是好福气!”
“王大哥,别跟小丫头闹了。”
林黛玉调侃道:“王大哥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不如试试?若是对出下联,必定名扬永州,修为更进一步。”
王维心中一动,本想答应下来,却担心那副下联已有人对出,抄袭不成反遭打脸,便摇头道:“不急,先进去再说吧!”
一边向楼内走,一边向林妹妹询问以前被人对出的下联,听到最后,发现那副下联没人对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林大小姐?”
刚进楼中,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嗵嗵!”
不等王维回头,来人立即跑了两步,站到三人路前,惊喜地喊道:“果真是林大小姐,方才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王维瞧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见他身材微胖,衣着富贵,面容俊秀,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折扇,倒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斯文人士。
“郑公子有礼了!”林黛玉纤手轻轻相搭,淡淡施礼道。
“林大小姐,久违了!”
郑公子还了一礼后,激动地说道:“前几日畅春园的秋海棠开了,几个诗社准备咏海棠赛诗,我知道林大小姐于花间一道造诣颇深,便去贵府邀请,却听闻大小姐北上探亲的消息,心中惋惜不已,不意今日竟在此相见,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多谢郑公子挂念!”林黛玉不喜此人,态度十分冷淡,回了一句,便置之不理,见王维好奇,便低声介绍了起来,此人郑公子郑图,永州刺史郑叔则的次子,文师初阶修为,面憨心奸,不可深交。
“郑叔则?”
文道盛世,按照修为授官,一般上州刺史为三品,那么郑叔则应该有文尊修为,能修炼到文尊的人一般都有名作流传于世,但王维想了想,脑子里却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好奇道:“郑刺史是什么修为?”
“文宗!”
“文宗?上州刺史只有如此修为?”
林黛玉道:“朝廷以才授官,‘才’分两种,一种是文才修为,另一种是治国理政的才干,郑刺史科举出身,擅长治民,属于第二种,因此能以文宗之身位居高位。”
“原来如此!”王维明白了,许多文修文采不俗,斗酒诗百篇,但不通经纶世务,遇事太过情绪化,处事太过理想化,缺乏治国理政的能力,如果把国家交给他们,朝政可能会陷入混乱,因此才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授官体制。
他好奇地问道:“朝廷中,哪一种官员多?”
“如今朝堂之上,两派争斗不休,但总体上第二种官员执掌权柄,譬如当朝宰相李林甫,新晋上位的杨国忠等。”
林黛玉不愧长了一个七窍玲珑心,对天下大事了然于心。
“咳咳,林大小姐?”
郑图说了一通话,发现林黛玉不冷不热的,反而与一个短发壮汉说悄悄话,心中不禁生恼,同时又有些疑惑,传闻林小姐聪明绝顶,心思剔透,但性子孤傲清冷,不善应酬,对男子从来不假辞色,如今怎么会与这男子如此亲近?
“何事?”林黛玉问道。
郑图忍住怒气,笑容温和地问道:“林大小姐,不知你身边这位好汉高姓大名?”
不等黛玉介绍,王维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王维,林御史的晚辈,不久前离庙还俗前来投奔,无名小卒一个,劳公子过问了。”
“哦,武修!”郑图微微点头,唐国僧人多为武修,然文尊武卑,武僧的地位也不高。一个落魄武士,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转而对林黛玉说,“林大小姐,相逢不如偶遇,我在三楼定了宴席,邀请数位道友凭江吟诗作词,交流修炼心得,不知林小姐能否赏光?”
“不了,郑公子请便!”
林黛玉回绝了他,施礼告辞,拉着小雪雁,与王维一道向前走。
“林大小姐,此次诗会有许多郡内才子......”
郑图不死心,追了上去,想要动手拉扯,却被王维推了一个踉跄。
“郑公子,请自重!”
“林大小姐!”
郑图喊了一声,没见回应,心里十分沮丧。
“则之,怎么啦?”
这时一个脸颊狭长的男子从楼外走了进来。
这男子姓孙名义臣,字良卿,州中录事孙昌胤之子,与郑图交好,见同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林大小姐来了!”
“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林黛玉?”
“正是!”
“你邀请了她,被拒绝了?”
“别问了,我们上去吧!”
郑图心中烦躁,不想多谈。
“则之,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敢不给你面子?”孙义臣细眼微合,不觉流露出一股阴冷的气质。
郑图沉吟了下,说道:“良卿,对付那个武修便可,别冒犯了林大小姐。”
“则之安心,一点小手段,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