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正兴土木,楚升倒是不急于回山被扰去清闲,因此便也是决定就在落龙城武馆内暂且居住几日,平日里也可指点指点那些武馆子弟。而且,褚之鸿与景子梅位置相调,亦不知他们能否担下这份责任,楚升倒也需要好生观察一二。
不过或许是性格所致,之前的位置上,两人都是做不来。而改由褚之鸿接手武馆,却也正巧合了这家伙好为人师的性子,整日里若不是在武馆习练武功,那便是多多指点武馆弟子,想来楚升定下的目标还是让他小有压力的。
至于景子梅却也是这般,她本就性子活泛,对习武倒是没有太大兴趣,反倒乐于指挥鱼龙帮行事。本来楚升还担心她一个女子或有些难以服众,但这景师妹当晚便带着鱼龙帮众清扫了城南地痞帮派,自身威信便也是直线上升。另一方面,楚升倒也为她背书了一两次,伍镇与牛荣便也都是心服口服了。
城中居所,便与深山高峰当中自有一番不同,显得更有世间繁华味道。
这一日,楚升先是简单习练了一番太极拳法,更深的领略太极当中柔字的奥义,便出门行走在这落龙城中,看看这城中繁华。
城中闲逛一番,楚升不知觉间却是来到一处人声鼎沸处。
这却是一家镖局门口,巨大的牌匾挂在门上,书写的那“威武镖局”四个大字,倒是显得颇有几分气势。而门前则是搭建了一处擂台,周遭鼎沸的人们便是围观着那台上正在比斗的二人。
这些围观之人大多数倒也都提着兵器,却也是习武之人。适时台上二人正斗的难舍难分,台下的众多武林人士也都是热血沸腾,呼和声嘈杂不断。
楚升在外围看了片刻,便发现那台上二人虽然斗的是热闹非常,但却也只是普通拳脚之争,真要分出个胜负,也不过尔尔。
看了片刻,楚升便向旁边的围观者询问道:“为何在镖局门前比擂?可是要选拔什么?”
那人是个看上去有些奸猾的中年男人,倒是个多言好语的家伙,闻言笑着解释道:“这却是威武镖局要行一趟镖,估计这趟镖当不得容易。威武镖局乃是落龙城第一大镖局,想来自家镖师也没有十足把握,因此他们也就在镖局前设了一个擂台,选纳江湖人士一同行这镖。”
“既是落龙城第一大镖局,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楚升笑着问道:“那我等去了岂不是也帮衬不上什么。”
“嗳...这话就是另说了。”那人估计是个落龙城本地的江湖人士,消息倒是灵通,“这趟镖乃是去那临江城的,路途不过一两日左右,说不得便也就遇不到那拦路劫镖的匪徒呢,我等权当是往那临江大城走上一遭而已。”
“那若是遇上了呢?”
那人便眯着眼睛,摸着鼠须笑道:“且不说这几率不过十之一二,就说遇到了劫镖匪徒,我等江湖人士也不过是拿人钱财而已,何必为这份钱财将身家性命都弃了去。若是可敌,那我等便顺风应敌;若是不可,那我等自散而去又何妨。”
楚升只得苦笑着摇头,这人却还真是一个老江湖,果然是滑不溜手如同泥鳅。
“既然这样,那镖局又何必招揽江湖人士?”
“嗳...逆风我等自散,但顺风却也可以敲敲边鼓嘛。”那人一副料定的模样,成竹在胸道:“再者,若是行镖队伍势大,一般的劫镖匪徒怎地也须掂量掂量,自个可否吃得下了。”
这便是起到震慑的作用了...
“而且,这趟镖价格丰厚哦...”这人嘿嘿笑着,给了楚升一肘,“小兄弟可要一同去?”
他这一问,楚升心里倒也真是有些心动了。
回山没甚清静,在城中又无所事事,倒不如与镖队一同,往那临江城走上一遭。
宁州之地,其中便有临江城府境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作为水利交通的枢纽之地。至于落龙城这种偏远小城,却是连十分之一都比之不足。
“若是心动了,那便早些上台吧...”这人眯着眼睛,朝着那擂台上指点道:“威武镖局开出高价邀请江湖人士助阵,可是引来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周遭的大门小派甚至破落武馆都有人来。”
“这只是前期,倒没甚传播开来,若是再等个两三天,消息定然已经传开来,到时候可能那三山十三峰的人手都会赶来。彼时,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就全然没有机会了。”
说着,他见那台上已然分出了胜负,有些歪斜的嘴角一咧,三角眼便睁开来,突然窜进了人群中,一举跳上了擂台,冲着台上之人,一侧坐着观武的威武镖局之人,以及台下看客俱是一抱拳。
“在下江湖一闲汉,姓吴名用,特来挑擂。”
那守擂之人,本见到有人窜上擂台,心中还有几分忐忑。但听这吴用一通言语,所谓“江湖闲汉”,再看他人,便是个相貌猥琐之人,一对绿豆眼眯成一条缝,一张嘴斜歪着,脸上也俱是奸猾模样,更是驼背躬身,活脱脱就似一个街头地痞。
“喂!你叫...吴用,无用是吧?”守擂之人轻蔑的摇了摇头,“却不知是哪里窜来的癞头瘪三,看你这模样顶天了不过是个街头老青皮,可挡得了我一拳?”
说着,他挥舞着拳头呼呼作响,“砂锅大的拳头,我且问你见过没有!?”
一番话罢,场下登时传来喧嚣的笑声阵阵,江湖中人本就血气旺盛,口无遮拦也是平常事。
这便有一人在场下叫道:“且一拳打将死他!”
“哈哈...让这闲汉老杂毛见识见识你铁拳李三的厉害。”
擂台一侧坐着的,却是那威武镖局的总镖师,便是个颇为厉害的人物,唤作洪宣。尤为擅长使得一手齐眉棍法,所谓“月刀年棍辈子枪”,枪棍这般长兵器,想要练出头来最是难得。但洪宣却曾经凭着一根白蜡杆,走南闯北行镖四方,打下威武镖局名头来,在落龙城府境中也是响当当的第一号镖局。
那洪宣早就是对这场闹剧感到厌烦,且之前那场中你来我往,你一拳来我一脚,在他看来更却是仿佛闹剧一般。
但这会儿,他却做不得主。
他座位旁边,却是坐着一个老头,满是膏脂的模样大模大样的坐在位置上,又穿着个宽大锦袍,一张胖乎乎的老脸满是油光,唇边一对八字胡翘着,一对王八绿豆眼长在脑袋顶上,便就好似个癞蛤蟆般趴在那里。
由是此人便道:“总镖头且莫要担心,此番即便招不到什么高手,也能壮些声势。”
洪宣脸色有些难看的抱了抱拳,随即叹道:“赖老爷,我这也是心中不安啊。这事真不该闹得这番大,我们镖局镖师走镖行那路便有上百次了,本是万无一失的,有些山匪也要忌惮一二。但这会儿传播开来,一旦行镖,是个人都猜到行的当是贵重镖物,到时候财帛动人心,那就难说了啊。”
那赖老爷捋着唇边的八字小胡子,顶上绿豆王八眼不冷不热的瞥了洪宣一眼,语气阴阳道:“洪总镖头,老爷看重你,这才将这番重任交予你,怎可容有半点差池...”
“且整只队伍若都是你威武镖局的镖师,路途上尔等岂不是可以任意施为了,你当我赖虾蟆是那般容易糊弄的?”
听着这赤裸裸的话语,洪宣更是胸口堵着一口气,恨不得当场翻脸,若是不信威武镖局,又为何请自己走镖!?
只是他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却终究是难以说得出口...
“嘿嘿...”那赖老爷却又嘿嘿一笑,脸上奸猾道:“洪总镖头,何必动怒,我不过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这比擂要开始了,且观,且观...”
洪宣堵着胸中一口闷气,面色难看的将目光移向台上。
此刻,台上两人也已然要手脚上动真章了。
铁拳李三却是戏谑着脸,丝毫不将同在台上的江湖闲汉吴用看在眼中。只是挥舞着拳头在擂台上走动着,享受着众人的追捧。
“若比便比,不若便去!”洪宣猛然一拍扶手,洪亮的声音将在场喧嚣压下。
那李三登时不敢再放肆,却是立刻面色一肃,箭步而出,铁拳挥舞挟裹着呼呼风声,朝着那干瘦佝偻的吴用而去。
他去势甚疾,拳势带风,倒也算是小有功夫。
只是吴用却斜咧着嘴角,三角小眼中好似闪过一道精光,佝偻的身躯蓦然一动,却是左脚先出,身形便同时一斜一侧,右脚紧随其后,借着瘦小的身躯便已然欺身而进。
下方的人群只见到两人蓦然一撞,那声势赫赫的铁拳李三便面色一变,整个人噔噔噔连退三步,却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踉跄了片刻竟是直接栽倒在擂台之上。
而与此同时,他那下身却是湿漉漉了一片,一股骚味便传了出来。
有人难以置信,揉着眼睛惊叫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那李三难道是个空架子?”
一众人等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场面顿时喧嚣起来,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台上一副瘦瘦弱弱、眼歪嘴斜的吴用。怎地都难以想象这人刚刚在片刻之间,便击倒了铁拳李三。
“你看清发生什么了吗?那李三怎么连尿都被打出来了!?”
有人这般叫着,顿时众人面色都难看了几分,闻到没闻到的,都捂着鼻子退后。
那洪宣倒是目光带着几分慎重的看了一眼台上的吴用,并没有因其形象丑陋而不喜,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轻挥了挥手,便也自有仆从上台,要将吴用请下擂台。
他却是直接入了洪宣法眼。
他人未曾看清,洪宣却是和楚升看的清楚。
那吴用不动则已,动则好似脱兔一般,佝偻的身形一瞬间却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去势。两人相撞之时,吴用更是借身形之便,并二指而进,便是点在了那李三腹部关元穴位。
此穴位于脐下三寸处,有培元固本、补益下焦之功。
用现代医学术语而言,这一学位多用于泌尿...
楚升倒是未曾想到这里,而是眼角略微有些抽搐,略带着凝重的看了一眼那吴用,却见到后者也正巧望来,那三角眼带笑,倒是让楚升面色一僵。
此人却是手辣心狠,出手则毫无轻重可言。
非是有生死恩怨,普通比擂又何必下此狠手,那关元穴可是与阴交、气海、石门三穴,共组丹田,为习武之人自身气海,为进身根本。
那李三尿泗横流,却是关元穴受了重创,牵及丹田,武道便毁于此。
君子自不当立于危墙之下,楚升便已心生退意。只是他步履刚退及两三步,那吴用却正处于擂台边缘,将下未下之时,却眼带戏谑,蓦然朝着楚升方向一指。
歪嘴一咧,却听到他道:“那位乃是我小兄弟,自与我一同。”
那吴用视线朝着洪宣望去,这一瞬间楚升却是顿住了脚步,脸上的杀机一闪而逝。
洪宣坐在椅上,只是轻思片刻,却拿目光看向楚升,口中道:“这一位少侠却是?”
他言语所指,目光所向,众人纷纷望来。
楚升面色早已恢复平静,不悲不喜,遗世而独立。
众人视线投来,他便扶剑而上前,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道路,楚升便踏上了擂台,来到了那吴用身边,却是朝着洪宣一抱拳,口中却道:“在下乃是三山十三峰,龙首峰掌门楚升。”
“三山十三峰?”洪宣眼中一喜,随即点头,“出自落龙山脉,那自然可同去临江城。楚掌门,这一路到时却还要麻烦你照看了。”
楚升刚要张嘴拒绝,便忽而感到一股杀意笼罩,他心中一突,本能的朝着吴用看去,却见到此人眯起三角眼,正兀自诡异的看着自己。
若在这一刻动手...自己毫无把握!
心中绷着,楚升只得暗暗咬牙,笑意便如春风拂面,微微点头。
他出身摆在这里,场下众人算有好胆,便也不敢挑事。
只是那吴用却是咧着斜嘴,横着三角眼,拿那手勾着楚升肩膀,嬉笑自若道:“不知小兄弟竟是出身名山,在下方才还担心你胜不得比擂,错失了这好机遇呢。”
楚升心中发冷,口中却无比真诚,转身便要长拜谢过,吴用倒是赶忙拦住。
外人看来,两人却是个和睦好友。
只是那赖老爷却好似个花花绿绿大蛤蟆一般坐在椅子上,一手捋着八字胡,一对王八绿豆眼在楚升与吴用二人身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