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升点了点头,只是仔细道:“你二人须知,尔等往日乃为草芥,人皆可欺。但本座有怜悯之心,特提携尔等,使尔等有所依靠,也算是有门有名,寻常武林中人若有敢欺,我必为尔等伸张。”
“但若是尔等贼心自起,再有此番事宜,我亦不是寡断手软之辈。这半年之期乃是你二人许下的,过程手段我皆不去理会,但若是半年后整肃帮派不成,那本座也少不得要换换这正副龙头了!”
他目中乍露杀机,四人皆是胆寒不已,牛荣与伍镇皆恳切应下,自云若是待到彼时,依旧不成,不待楚升亲自出手,他们自愿提头来见等等
这等人口中所言,楚升自然是权且只信一半,一切他心中都自有定章,便是会不定时派遣门下弟子四处走探,如此是为观鳞,以外部力量约束查看,好教这群家伙时刻管束己身。
如此事宜都交代下去,楚升便让这四人留宿于山上一晚,他自领着景子梅出院转去。后者倒是毫不犹豫的抛下他这个堂堂掌门,自寻褚之鸿去了,楚升则又是被邢之南唤住,却是那施家观礼之人去而复返,依旧留在峰上求见楚升。
这便多说一嘴,宗门大典如此盛事,施家便又是献银千两,不看施源面上,只看那千两白银,楚升便不得不去见上一面。
施广便是被安置在一院落中,天色已晚,他也是要留宿峰上,等到楚升推开院门走入之时,尚不待他那伴当提醒,此人便豁然站起身来,主动上前迎道:“楚掌门,在下去而复返,还望楚掌门莫怪。”
二人便在院中石桌前落座,楚升抬眼一看便知施家当是遇到事了,这施广是个心底藏不住事的,比之施家老太翁实在不如。他也没有心思去和施广打哑谜,便直接了当开口问道:“可是遇有难事?贵子拜我门中,施家当有我护佑,若有难事便径直说来。”
施广本还在酝酿着要如何说起,但楚升这么坦言直白,毫不避事,倒是让他心间一喜。
“事情是这样的,有楚掌门的金疮药方,我施家药材生意以此为突破口,已经占领落龙城府境绝大市场,而今正往那浦阳城府境拓展。”
“今日我本已下峰,但收到父亲传来消息,我施家一批药材,便是在浦阳城府境被人劫去。”
楚升抬盏微微抿了一口,淡然道:“可知是何人而为?”
“不知”施广摇头,抬手指向一旁侧立的老者,便是道“此既是运转药材的掌柜,因彼时于偏僻处解手,便凑巧逃过一劫。”
那老者便慌忙行礼,面色还有几分风霜消瘦,眼神也是无精打采模样,却是因一路提醒吊胆,颠簸匆忙赶回,正是疲惫非常,又不得休息便被径直待到了峰上。
看他那摇摇欲坠模样,楚升反倒是还担忧这老人别倒自家峰上,于是便指了指石凳,“且坐下回话。”
老者糯糯不敢应,楚升只把眉一皱,他便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遇匪之处,是在何方?”
“我等要往浦阳城去,便是在城外三十里,一唤作肆明山之处被劫,随行之人一个不留。”
“匪人使得是何等兵器?”
“刀”老者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我却也看到有一人,腰悬长剑,模样亦不似匪徒,但却又好像是那群匪徒的头领。”
“我明了了”楚升点了点头,转向施广问道:“浦阳城府境内,最与施家竞争激烈的是哪几家?所依何门何派?”
施广悚然一惊,顿时醒悟为何自家老父让自己来寻楚升了,凝眉思索道:“似是那浦阳李家,李家子曾拜入浦阳剑派修习。”
楚升一听,心里便已经是有完备想法了,他点头起身道:“此事我已知,你下峰归家时便告诉老太翁,且请准备新一批药材,等我消息便一同出发。此次我便是要往宁州城去,途中便可相随而行,若有机会,我会去拜访拜访那浦阳剑派。”
“如此甚好!”施广满脸笑容,恭送楚升出院,对楚升这种不怕事,不避事的态度,他心中非常满意。
如他施家这种一方富商为何既是献银,又是将家中弟子送往门派当中习练,还不是为求一武林中靠山,便是以备在这等时候,有所依靠,而楚升虽然年少,眼下却并未让他失望,施家老太翁也并未看走眼。
走出院落,楚升便自去房中歇息,这一觉则是只睡了几个时辰而已。
待到那月色移转高挑时,已是后半夜时分,楚升便忽而起身,径直去寻邢之南与褚之鸿,二人正在懵懵懂懂间,皆是被楚升一一唤醒,邢之南倒是并无二话,见到楚升提剑而来便心中明了,也是一声不吭的起身着装衣物,末了提一剑随在楚升身后走出。
褚之鸿这家伙反倒是睡的滋润,楚升习惯了直接推门而入,便登时一愣,旋即紧闭着双眼,保持之前的姿态,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后者反倒是恰巧也就睁开了眼,便看到楚升好似做贼心虚一样的往外闪,这家伙便是难得的老脸一红,看了看同床共枕的伊人,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床,也是推开门走了出来。
“嘿你这掌门当得不端正,怎地无故闯我屋宅。”褚之鸿反倒是当先一句,气势汹汹。
楚升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一耳光抽死这货,心道你这厮几时便是已经将景师妹拐带了去,自己居然还被蒙在鼓里,一直都以为这二人还未走到这一步,谁知道看这趋势俨然都已经上本垒了吧。
这对狗男女,想必是自己回峰之后,这么些时日,他俩干柴烈火的待在落龙城,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想到这里,楚升更是不会给这家伙好脸,更是气到发笑,“你何时将景师妹拐带了去,怎地未曾听你说过?”
“咳咳”褚之鸿脸上一红,左顾右盼道:“这个我们自是两情相悦。”
“呵无耻之徒。”
“打住打住!”褚之鸿翻了翻眼,又见邢之南也在一侧,就更加尴尬了,急忙把话题拉回,“你们二人深夜来寻,可这是有什么事?”
“唉走吧走吧”看到这厮美人在怀的景象,楚升满心欢喜都被浇灭了,长叹道:“之南,我们且自去吧,这人已非是我们单身狗一般序列了。”
“单身狗是什么意思?”
“喂肯定是有好事情,如何不叫上我!”褚之鸿兀自压低声音喊着,但楚升完全不搭理他,只是挥掌在鼻端掀了掀,摇头道:“闻一闻,这院子里都满是恋爱的酸臭味。”
说着,楚升便推着邢之南往外走去,一边回头看向褚之鸿道:“这些活计还是要我们去做吧,你这现充快些回去吧,半夜还想四处闲逛,小心遇到团执火把来烧了你。”
“这又是什么?”褚之鸿无奈叫道,但见楚升二人真没有停留的意思,便直接出了院门往外行去,他便是又急急奔回房中穿衣。可一转头,景子梅已经醒来,俏丽的脸上还依旧是睡颜未息样子,见褚之鸿这样子于是问了起来,后者急急答了两句,便囫囵穿好衣物,自墙壁上取下长剑,推门追了出去。
月光似水,倾洒峰顶,楚升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邢之南为他指引着路,不一会儿便已是到了那院门前。
楚升抱剑而立,静静的看了片刻,忽的笑了,回头看向邢之南道:“走罢,且随我料理了这五个门派败类,好教他们也知,我亦非是可欺之人。”
且说那五人,自然也是身在虎穴,食睡不安,原本便都是聚在一同聊了半夜,三两句不离心间担忧。可终究来也是来了,商议了半夜也没个结果,便最终只得出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结果,于是才无趣散去,携着倦意卧床而去。
这倪岳便也正是这般,虽是困意袭来,但他却始终不敢睡下,那窗外枝叶摇曳,便都是让他紧紧绷着神经,他那枕下更是压着长剑,便是要为防备一二。
只是他也毕竟不是铁人,和衣睡下后,辗转半天终究是昏昏沉沉,这片刻本已是睡意朦胧间,却突然有院门开关“咯吱”声传来,在安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尖细,倪岳登时便坐起,右手已是带出长剑,明晃晃利剑在手,这才让那心头忐忑安定几分。
脚步声渐渐逼近,他更是右眼直跳,便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凑到近前,透过窗纱朝外望,便有一个人影右手执剑,一步步行来,惊得他心头狂跳不已。
脑中急忙转圜,他这人也是素来便有急智,且小心按着步子,俯身往窗户处行去。
来到窗前,那人影已是在门前站定,他更加不敢停留,一个鹞子翻身便越窗而出,本要急忙乘着速速逃离,但刚走得三四步,却也是不由得在原地站住。
明月之下,一白衣少年正翩翩立在柳树下,那温润的笑颜转来,便是抱剑笑道“倪岳师兄,夜已极深,不去睡眠,却如此鬼祟是所为何事啊?”
“楚升你这厮!”倪岳此刻哪里还不知正是着了楚升的道了,便禁不住咬牙提剑,目光却四处瞟着,心中暗暗计较将从何处逃离。
“非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楚升面色温和,宽宽笑颜依旧,一步一步满是随意上前,口中只是道:“恕师弟不知倪师兄所言何事”
见他到了这番图穷匕见之时,还要维持着君子的形象,倪岳更加心中暗恨,便痛声喝道:
“你当真是要行同门相伐一事,便是如何又有何颜面对老掌门!?”
“呵”
楚升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摇头肃声道:“本是叛门之徒,我也不欲计较,但你五人却暗藏祸心又归,欲夺我楚家基业,即已行得这番事你倒是还有颜面提及吾父!”
此刻俨然已经是撕破了颜面,那倪岳也是长吸得一口气,便振剑上前,迅疾如风,迎面直直刺去。
“铮!”
剑身与剑鞘相格,楚升甚至都没有真正出剑,只是把手一转,那长剑便如同臂指般,好似游蝶翻飞,直接压下了倪岳长剑,格开对方剑势。
“尔等五人不守规矩,无耻之尤,但我楚升自然不会如此。”楚升淡然轻笑,剑鞘忽而再转,末端点在倪岳胸口之上,混元劲气勃发,便直接击散了他全身气劲,后者接连退得数步,终究是跌坐在地。
“我不曾以利刃相向,便已是尊我亡父,给尔等留了颜面。”
未曾想一个照面,便是被楚升轻巧击败,倪岳当真是瘫坐在地,内心不知作何言语。
他心中更是无法理解,为何楚升束发之龄就有这般武功,甚至可比那尺木山吴掌门般。思思念念寻不到缘故,也只能是认为楚升有得奇遇,倪岳便无奈一声苦笑,道:“你有奇遇,武功倒是突飞猛进,怪不得搏得君子剑美名。”
“事已至此,我便也是再无话可说”
“如此甚好”楚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去纠正他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口中吩咐道:“之南,且将其人缚了,等会那现充就要来了,便让他跟在我们身后收拾。”
邢之南只是应下,心中则是暗道:看来自家掌门对于这个什么的所谓“现充”深恶痛绝,自己可是万万不能变成现充,免得引来掌门厌恶。
不等多时,那褚之鸿果然匆忙奔来,但楚升与邢之南却自是转去下一人院落了,只留下倪岳被缚在院落中,褚之鸿寻了一圈也是郁闷的看见了这家伙,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那倪岳言语苦涩,终究哑着嗓子无奈道:“楚”
“掌门吩咐,且让你提着我跟着他们往下家去”
褚之鸿:“”
对于楚升而言,邢之南当真是极好的副手,其人性子灵敏,又能干事。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人能够理解到楚升的意思,随时可提前做好布置。比如这五人的安排,邢之南恐怕也是已经猜到楚升心中念头,正是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楚升定然留他五人不得,且必定是速速处置。
因此,五人皆是被邢之南分开安置,但却又是相邻,都处在峰上偏僻处,就是闹出些动静来,也当是吵不到他人。
这番一路行来,楚升且又料理了那赵友、胡文二人,下一处便是五人中领头的刘余住所。
一者逼,一者堵,自然毫无悬念的将刘余挡下,其人倒是心机深沉,自知逃无可逃,当下便是双膝一软,登时跪在原地,叩首哭诉道:“掌门还望掌门理解啊!”
他当真是涕泗横流,声声泣血,悲诉道:“那尺木山姓吴的掌门寻来我,便是逼我归峰为他谋事,还说上则需掌握峰上权柄,下则需搅乱峰上人心。且那人又以收入核心弟子作为引诱,但弟子如何能从,自然是表面上满口应下,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便正要同掌门细细说来,不敢有丝毫隐瞒啊!”
看他模样,半真半假,泪雨涟涟,普通人见了也不免动得恻隐之心。
楚升便温和笑着,在他面前蹲下,仔细道:“你所言属实?”
“当真属实啊!”刘余蓬头垢面,眼见有些许转机,更是嚎哭的厉害,倾诉道:“若有半分假意,弟子便任由掌门处置”
“可你现在还不是已然任由我处置,这誓言如何能做得数?”
“那那便让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不错,倒是够厚颜无耻,我喜欢”楚升眉目带笑,用剑鞘拍了拍这人脸颊,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且随我来吧。”
“谢掌门大恩!”此人死里逃生,立刻是欢喜极了,直屁颠颠的跟上,随楚升一路来到那最末一人闵飞的居所。
这会儿邢之南已经提前到来,将闵飞制住,却是当刘余嚎啕大哭时,邢之南缜密的性子便猜到后者可能有所察觉,急急忙忙赶来,将此人拦下,剑斗一番制住闵飞。
不多时,累的直喘气的褚之鸿便也将赵友、倪岳、胡文都提来,当下便好像是死猪一样扶着邢之南才不倒。
眼下便是在闵飞的院落中,这五人再度齐聚,楚升又吩咐褚之鸿搬来太师椅,他自坐在上面,又让其解开几人身上绳索,而后自将褚之鸿、邢之南二人赶了出去。可怜褚之鸿赶来赶去,累的满身大汗,喘气都不均匀,但着实是什么都没捞着,这会儿还要被赶出去,心中当然不愿,高声叫道:“且给我将闵飞此人去势!不然我不能忍这胸中一口气!”
楚升看见他那模样,便心中好笑,也就点头,目光落在五人身上转圜,忽然道:“你们五人间,只能活四个”
五人当下俱是面面相觑,刘余当下叫了起来,凄苦道:“弟子是被人所逼啊!”
没有答话,楚升只是脚尖一挑,便有一柄长剑飞出,正落在五人面前。
这五人当下呼吸都滞了几分,彼此左右视线打量之间,都隐隐带着几分戒备意思。
楚升权当未见,低头端详着自己指尖,依旧时时捻指不已,却是还在习练着捻花功。
最先动手的却还是刘余,此人第一个抢上前去,口中一边大声叫道:“诸位兄弟,便是对不起了!我不可死在这番境地!”
一人动,剩余几人便不得不同时而动,赵友还破口大骂道:“你不可死,那我等四人便生该命贱,直要丢命不成!?”
胡文也是怒骂起来,“当日便是你鼓动我等四人做的这番事,而今又是你要我等四死其一,其心何毒!”
刘余只是充耳不闻,径直去俯身拾剑,却有那闵飞忽而飞身上前,整个人扑在前方,横在刘余面前,竟是一脚将长剑踢向一边。
“你这厮该死!”刘余面色狠厉,五人之中只有一人可取剑,而执剑在手,则必有活路,当下自己在最前方,大好局面却被闵飞坏掉,如何让他心中不是怒极,便是面色狠厉,运劲一脚朝着闵飞胯下那只鸟儿踏了下去。
“啊”
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闵飞脸色当真是如煮熟鸭子般,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在原地痛苦嚎哭不已。
此厢楚升倒是微微抬了抬头,见到眼前景象,只是摇头苦笑。
三人此刻同仇敌忾,那刘余自也是终究无法得剑,待到被胡文等人取得长剑在手,三人围攻之下,刘余亦是很快满身是伤,他急忙朝着楚升求救道:“掌门掌门你答应过我的!”
楚升淡淡的撇过一眼,摇头道:“你说的岔了”
“我不曾应许你什么,便是真的应下不杀你眼下我又哪里动了手?”
目光戏谑的看着刘余越发伤重,遍身血迹,尚在负隅顽抗,苟延残喘之间,楚升更加轻巧,又是道:“再者,未曾让你应誓而死,五雷轰顶已是大幸,你又还要要求什么呢?”
“我”刘余一时语塞,忽而一指倪岳,高声叫道:“如何便必定要我身死,我等一同杀将此人不好?也免去了生死相搏之危。”
二人只是不言,一者挥拳以对,一者挑剑直取,那刘余终究是挡下了拳头,却被长剑穿胸而过,他双目睁得通圆,口中鲜血涌出,唇齿皆红,却犹自呼喊。
“我不甘!”
这是个心机深沉,意志顽强的人物,这般人物或许终归是会在江湖中展露头角的。
但问题是,他遇到了楚升,这样一个比他更有城府,领悟厚黑绝学个中深意的家伙。刘余短暂的江湖生涯,便就此猝然而止,死在籍籍无名之时,死在龙首峰深深的夜色里,一文不值。
楚升反倒是好奇的看向倪岳,这人刚才也一直未曾动手,便坐在那里无言无语。
“五人争四命,为何你不去争?”
倪岳披头散发,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闻言苦笑道:“初始叛门而出,再是心怀歹意归峰夺权做得这番无颜无耻之事,我本就对不住老掌门悉心教导,若是身死那便身死罢了,便容我身赴黄泉万望老掌门谅解也是好的。”
他声音慨然,不似作伪,楚升反倒是略有惊异,但却引而不发,只是轻描淡写道:“既是如此,你倒是赴死去了,为何迟迟不曾动手?”
“心有牵挂,生则无颜以对老掌门之恩,死则深负家中老母苦苦相待是故,生亦不是,死亦不是,便听尊天命罢了。”
倪岳只是苦笑,也不答话,闭目不语。
楚升指了指此人,目光看向其余胡文、赵友、闵飞三人,道:“既然他已有死志,你们三人便送他去了如何?”
闵飞鸡飞蛋打,这会儿还身如虾米,口不能言。胡文、赵友二人则是对视了一眼,竟是面色稍有犯难,只是道:“倪兄实在是有苦衷的”
“说来听听”
“倪兄之母被尺木山操持手中,便是不得不为”顿了顿,胡文又补充道:“孝义不可两全倪兄犹豫难为之间,我等二人被那刘余说动,便一起撺掇倪兄一同为尺木山办事。”
楚升倒是稍微顿了顿,目光看向倪岳道:“你是何处人士?”
“倪兄祖上曾是幽州人士”依旧是胡文代他答道:“幼时幽州有兵乱,便随其父母流连辗转各州,途中父亡,便拉扯来到宁州定居,自此与其母相依为命。”
楚升默然,忽而拍着扶手叹道:“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啊”
他把袖袍一掀,自有四个瓷瓶落下,楚升便道:“我是宁州人士,自也是不好落我宁州颜面,却让人笑话我宁州无豪杰。”
沉默片刻,他又道:“我且拿实话告你四人,瓷瓶中乃是一味毒药,唤作豹胎易筋丸便是。”
“此物,取自那镰鼬鼠之身,亦是他偶然所得。乃是以豹胎、鹿胎、紫河车、海狗肾等等大补大发的珍奇药材制炼而成,此药服下一年之内,可助修炼,多有精进。但若一年满期,不服解药,其中猛烈之极的毒性发作出来,足以教人体形奇变,胖转高瘦、瘦转矮胖。这期间提骨拔筋,溶脂肿胀,个中痛苦如百鬼啃食血肉一般。”
“若尔等乃有拳拳兄弟情义,那便一起服下,此厢可暂保性命。我便以十年为期,尔等为我驱使,不可有半分违背,我亦会定时给予解药。十年之后,便放尔等归于自由,如何?”
四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胡文最先上前取过一小小瓷瓶,道:“我愿服下”
倪岳急忙要阻拦,但赵友却也是摇了摇头,只是道:“我们三人自登峰时既是好友,几如手足”
“但当日叛门你是因我二人劝说,亦不欲独留方走今日归峰落得这番结局亦是我们二人撺掇,我二人自是损友,坑害你许多。你虽是从未抱怨,但我二人心间却多有愧疚,若此厢不能有难同当,还作甚兄弟。”
楚升冷眼旁观之下,那倪岳眼含泪光,便也是颤着手取了一瓷瓶在手,唯有闵飞蜷缩着腿,兀自叫苦道:“掌门在上,这三人倒是兄弟情深,可干我何事!”
“您亲口所许,五人四命,我已是可活,完全不欲沾这事半分啊!”
楚升笑了笑,只是道:“一人服,四人服,谁都少不得如若不然,那便四取其三,你大可看看是谁生谁死。”
闵飞登时哑口无言,于是胡文便阔步上前,一把取了瓷瓶直接灌在闵飞口中。其人张口欲喊,那药丸却直接下肚去了,他怔怔张着嘴,一副如丧考妣样子。
随后,胡文、赵友俱是服下药丸,倪岳也跟在其后,将药丸服下,腹中便有股暖流升将上来,药力随着血流而动,散入四肢百骸,浑身遍体当中,由内而外的热流将其包裹着,他整个人有种潜入温泉中的感觉。
心念一动,这人便是运起内力,牵动药效助内力增长,以求精进修为,过得半刻钟时间,才吐气如箭,睁开了眼眸。
四人面上皆有惊喜之色,倪岳三人当下便跪拜在地,闵飞也想跪拜,但他下半身这会儿的状况实在是一言难尽。
“谢掌门赐下灵药!”
楚升听得这话只是笑,并未说些什么,这四人未曾听过豹胎易筋丸的凶名,也只以为楚升大多是有几分诓他们的意思,这倒是个误会了,但楚升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且就这样罢。
其实就算并没有这般事,楚升也不会将五人尽数杀光,门下可用人手实在紧缺,他早就动了降服这些人,为己所用的心思。更何况楚升心底有阴翳,行事还总有暗地的手段,这些种种都是见不得光的,门下弟子也不可用,以免有违楚升君子剑的美名鱼龙帮实力过弱,也是不堪大用。但事情总归是需要人做的,楚升也不可能是事事亲为,是需要有人在暗中去听令与他,专门做些脏活累活的。
这四人,倒是蛮合适。
只要有足够钳制的手段,楚升自认为也是足以控制得当的,这几人都翻不起什么水花。
“尔等四人差事,日后自会有吩咐,只是眼下你家老母既是被尺木山所制,你四人又是兄弟情深,便以此事为先吧。”吩咐完此事,楚升转身便往外走,并未多作停留。
闵飞张了张嘴,想说这是他们三人兄弟情深,干我何事啊
但楚升根本没给他说出来的机会,他便是说了楚升也自是充耳不闻。
“这所谓豹胎易筋丸是否是毒药且还是两话。”倪岳目送着楚升身影转过院门消失,开口叹道:“但这确实是对我们修炼有所增益,便就是毒药我等做出这番事,任是让人杀了,也无话可说。”
他倒是说得慨然,可其余三人都没这份气概,平白谁又想死呢。
“我欲为楚掌门前驱不知三位兄弟以为可否?”
形势比人强,胡文、赵友自然是点头,闵飞也是尖细着嗓子道:“我嘶也有此意。”
“不过当下,也还是须得救出我母亲”倪岳攥了攥拳头,道:“无法顾全母亲,是为不孝行这番事,是为不义楚掌门有全我孝义之意,我当不负他重望,先救回母亲顾全孝道,再报情义。”
“既如此,我等四人也是需要好生合计合计了”胡文点头道:“那钟坚是尺木山核心弟子,手上功夫不弱,还得须有万全之策应对,不可鲁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