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6 土敏土、讲武堂以及滑稽戏(1 / 1)木酒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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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身尘土满面风霜的郭嘉终于看到了宛城。郭嘉停住马,抬头仔细向宛城望去,惊讶的发现许多兵丁正在宛城城墙上下忙碌着。等郭嘉到了宛城城下,才看清楚,原来是在加固城墙。

“元嗣,元嗣……元嗣!”

在忙碌的人群之中,郭嘉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城墙下看着和泥的韩浩,郭嘉翻身下马,连番叫了韩浩几声,韩浩似乎都没有听见,郭嘉只好大声叫了一声。旁边的士兵捅了捅韩浩,韩浩回头一看,瞧见郭嘉,顿时露出温暖的笑容。

“奉孝!哈哈,奉孝!想不到你居然会来!”韩浩身上手上脸上都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土,看起来,比郭嘉更像是狂奔了数百里。

“主公的灵柩在哪里?”

“已经埋了,”韩浩收起笑容,提到曹操,让这个刚猛的汉子很是伤心,那个夜晚,他没能保护好曹操,这将是他一生对曹氏的愧疚,“大公子做主,在南阳附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就埋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返回许都?”

“呵呵,奉孝,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郭嘉情急之下,想到了理,却没有想到情。被韩浩一说,立时反应过来,禁不住长叹一声。

韩浩看到郭嘉满面风尘,知道郭嘉是从许都急赶过来的,心中对郭嘉的这番行为也是非常感慨,“奉孝,如今军中已公推大公子主事,你既然来了,就去见见大公子吧。”

郭嘉看了看头上的苍天,苍天仍是蓝色悠远,“元嗣,不瞒你说,我只是来凭吊主公的……”

“天下之大,你又能去哪里?重新去投袁绍?还是结庐避世?”韩浩摇摇头,说道,“你是有大才的人,与那些腐儒不一样的。来,你来看看我这些天的工作。”

韩浩带郭嘉走了两步,指着刚才自己和的泥说,“这种灰色的土,叫土敏土,和着水和沙子,先灌到墙缝里,抹平了再打了两层网状的竹筋,然后填进混过碎石、沙子的士敏土。你到这儿看,这边已经弄完了。”

韩浩带着郭嘉走了十数步,来到一面灰扑扑的城墙下,城墙上有些水迹,旁边还有几个兵丁在往上洒水。

“这东西有一个不好,就是太吃水,即便是做好了,也得不断洒水,不然让日头一晒,就裂了,几天的活白干。”

郭嘉看了,但还是不明白,“元嗣,你带我看这个做什么?”

韩浩笑了笑,从一旁拎起一把铁锤,对准一块干透的城墙用力砸下,“当”的一声巨响,灰扑扑的城墙表面只留下了一个白点,用水一泼就没了。

“够坚实!”郭嘉脱口而出。

“你再看看。”韩浩指着城墙说道。

郭嘉看了看,加固过的城墙面光滑平整而且笔直,郭嘉忽然想到什么,走远两步,又看了看没加固过的城墙面,青石间的沟壑缝隙很大,而且有坡度,攻城时候,很容易攀爬。

韩浩知道郭嘉看了出来,便笑道,“这土敏土做的城墙面,笔直、光滑、平整,不管谁到了这城墙下,不用云梯,就别想着能爬上去。再好的轻身术都没用。”

“这土敏土和加固城墙的方法,是大公子想出来的,怎么样?”韩浩继续说道,“奉孝,你先不要着急,你进宛城去看看,如今宛城的气象,已经很不一样了。”

“韩松!韩松!”韩浩叫过一个年轻精壮的汉子,对郭嘉说,“这是韩松,我的族侄,让他带你进城看看吧。这里有些事,只能我来,我就不能陪你了。”

郭嘉看了看灰扑扑的城墙,瞧了瞧那个消失的白点,只说了一句,“多谢元嗣了!”

郭嘉与韩松就着旁边的水,洗去身上尘土,韩松取了一匹马,领着郭嘉便要进城,韩浩突然在后面叫住郭嘉,郭嘉扭头看向韩浩,见韩浩眼中似乎有些泪花。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韩浩慢慢说道,“奉孝,你能赶过来,我很高兴!你很好!”

郭嘉心中一凛,轻叹一声,对韩浩点点头,打马跟着韩松进了宛城。

一进城,郭嘉便看到几个兵丁守在一户人家门口,门里面似乎有许多吵闹。郭嘉没有在意,两人打马一路向前。不一会儿,便又看到几个兵丁守在一户人家门口,里面有许多吵闹声。继续往前,越是接近宛城中心,兵丁就越多,许多家门口都守着兵丁,里面是乱七八糟的吵闹声。

“这是怎么回事?”郭嘉指着一户人家问道。

“哦,郭祭酒,你说这个,这个是在推销国债。”韩松不以为意的说道。

“国债?”郭嘉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

“嗯,”韩松挠挠头,他是个武将,对着什么国债也不大懂,沉默了一会儿,韩松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拣出一张,递给郭嘉,“这个是那个什么国债的说明,祭酒可以先看看。”

郭嘉接过来,那张纸上字不多:

关于发行大汉中兴讨虏国债南阳郡专属第一期的说明

国债名称:大汉中兴讨虏国债南阳郡专属第一期;

国债规模:1000万—3000万钱;

国债用途:用于南阳太守府相应开支及其他用途;

还款来源:南阳郡相应收入,包括不限于田赋、算赋、市租等。

国债期限:一个月;南阳太守有权延期半个月,最长期限不得超过一个半月;

国债利率:月息1分;若有延期,延长期间月息2分;

计息方式:利息为持有债券金额乘以对应利率乘以对应天数除以三十;

付息方式:利随本清;若有延期,二月廿九兑付第一个月利息;

每张债券面额:100钱;

本金兑付日:二月廿九;若有延期,则为三月十五;

担保人:南阳郡太守曹昂;河南尹夏侯惇;广阳郡太守兼议郎曹仁;故长沙郡太守张仲景;

承销人:大汉国债发行商会,会长:雷叙。

“大汉国债发行商会,这是什么东西?”郭嘉问道。

韩松露出一副羞涩赧然的表情,说道,“祭酒,我也不太清楚。前几日军中屯长以上军官都发了这张纸,让大家背熟。具体什么意思,大公子说抽空会在讲武堂上讲。可最近大公子太忙了,一直还没有给我们讲。”

“为什么让雷叙来做?”

“雷叙是西凉军的副将,如今张绣、张先已死,剩下的西凉军便以他为首。大公子说西凉军在宛城时间比我们久,情况比我们熟悉,让他们承销,比我们快。”

“雷叙若有串通刁民或者借机劫夺百姓呢?”

“我也不大清楚,听元嗣叔说,大公子在军中选派了三百个识字的军士,还有南阳太守府的书吏、计吏跟着,好像要三方画押,才算是承销完成。”

韩松看看四下没人注意他们,低声说道,“元嗣叔说,国债的三十分之一,直接给雷叙,算作这几日的辛苦费。”

“哦,”郭嘉应了一声,虽然不太清楚全部原委,但听韩松粗粗介绍,倒也算完善。

一路无话,郭嘉便与韩松来到原来张绣的居处——南阳阴氏的祖宅。

大门口原来的门匾已被撤下,换了一块原木,明显是刚砍下来推平的,四边的树皮都还在,十分粗糙,但放在此处,别有一种军伍的豪气与不拘。

白色的原木上用朱笔写着“讲武堂”三个字,大门口两边各悬了一条长匾,左边写着:升官发财请往他处;右边写着: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进门之后,影壁上正中是四个大字“我武维扬”,环绕四个大字,是有一行注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郭嘉看了看,没有说话。韩松军伍之人,也粗,没有介绍什么,只掏出腰牌在门口验过,说了事项。守卫门口的兵丁看了看郭嘉,立正作礼,打开门禁,放韩松与郭嘉进去。

“前面这几间,是守备士兵的宿舍,后面有演武场,也有课舍。平日里大公子也在这里办公。”

“在这里办公?那太守府呢?做什么用了?”郭嘉问道。

“给一个叫张仲景的作医堂了。”

“哦,就是那个担保人张仲景?”

“应该就是他。”

韩松带着郭嘉找了一圈,才知道曹昂没在讲武堂。韩松想了想,一拍脑门,说道,“应该是去识字所了!”

于是韩松带着郭嘉出了讲武堂,翻身上马,一路往识字所而去。

“识字所、讲武堂,都是做什么的?”

韩松笑笑,说道,“祭酒终于问了一件我知道的事情了。识字所是给卒长(相当于连长)以下军官设置的,里面请了军中几个能文的主簙每日定时讲解文字,卒长必须识字满千才可担任;讲武堂是屯长以上军官学习兵法用的;大公子说,以后没有在讲武堂受训通过的军官,将不能擢拔为屯长以上军官了。”

“哦。”郭嘉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识字所原来是南阳李氏的祖宅,后来是贾诩的住处,如今被改成了识字所。门匾依然是一块粗糙的原木,进的里面,影壁却是新竖起来的,是一个文字碑;上面横平竖直的写着许多奇怪的符号,下面是些文字,郭嘉看过去,见上面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每个字上面,还有奇奇怪怪的符号。

“原来是千字文碑做好了,我说呢。”韩松看到碑文,一拍脑袋,笑了笑。

“千字文?”

“是啊,这是大公子写的,正好一千个字,背下来会写了,才能做卒长。”

“上面这些符号是什么?”

“说是大公子从道家典籍里悟出的天音,用来标记读法的。”韩松说着,就给郭嘉读了一遍,“阿我鹅,衣无鱼,博泼墨佛,得特呢了……”

郭嘉摇摇头,不明所以。

韩松上去一边验腰牌,一边问道,“大公子在这里吗?”

卫兵看了一眼韩松,说道,“军中条例,任何人不得打听或者透露主帅的踪迹。韩军侯,你忘了吗?”

韩松笑笑,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检查一下你们的警觉性!”

韩松领着郭嘉绕过影壁,进了识字所,发现里面的教舍都十分空荡,两人一路寻找过去,最终在原来的会客堂如今的军礼堂发现许多兵丁围在那里。

“今天是有滑稽戏吗?”韩松皱着眉喃喃说道,“没听说啊。”

虽然围了许多兵丁,但旁门却十分通畅,没有一个兵丁站在通道上。韩松领着郭嘉从旁门进去,果然见前面台上正在演着滑稽戏,一个男优穿着戏服,在那里高声说着:

进击还是弃防,这才是那个问题;

弃防?

就此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

进击?

挺身对抗人世间无涯的苦难,在对抗中结束这一切?

哦,苍天啊,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是更勇敢、是更高贵的呢?

死了;睡去了;什么都结束了;

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伤,以及其他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无数打击,都可以就此消失,那或许正是我们所求之不得的结局。

但是,

死了;睡去了;睡了也许还会做梦,对,阻碍就是在这里:

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亡的睡眠里,究竟要做些什么梦?

这个问题,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

世人甘心在苦难之中久困,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否则,要是他只用一柄小小的刀子,轻轻一刺,就可以了却他痛苦的一生,那谁还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以及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

若不是因为惧怕那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国度,又有谁愿意背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压迫下呻吟流汗?

是的,是这种惧怕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心甘情愿忍受着当前的磨折,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国度飞去!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重重顾虑使我们全部变成了懦夫,果决那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理性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犹豫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韩松左右看看,忽然指着前面一处低声对郭嘉说道,“祭酒,大公子在那里!”

“嘘!噤声!”郭嘉往里面挤了挤,让开通道,低声说道,“等这场滑稽戏演完。”

嗯,永恒的哈姆莱特!即使旷世才度如郭嘉,也会被哈姆雷特的光彩所吸引,而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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