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正在整束兵马的曹昂便接到颍川的军报。

许都降后，袁术一如攻下陈都之后，每日出了纵兵大肆抢掠，便是骄奢淫逸。辰亭兵败之后，伏皇后自尽，董贵妃却是贪生，一直不忍自尽。到的袁术进许，直进皇宫，见董贵妃跪在殿前，且不说容貌，便是那一身贵妃的衣着，已让袁术性趣大发。于是袁术从容进殿，将董贵妃叫进屋中，纳了董贵妃。那一日，袁术极为得意，或骑或推，变着百般花样弄着董贵妃。而在天子面前一向骄横的董贵妃，此时却身段柔软，曲意迎合，连用来唱曲的樱桃檀口也能容得下袁术的胯下短箫进进出出。将袁术侍候的极为畅快之后，于是董贵妃依然做着董贵妃，董承也依然做着董国丈。

袁术志得意满，日日骄奢淫逸，便也没有立即出兵攻向颍阴。近在咫尺的颍阴不攻，其余颍阳、襄城、昆阳自然更不会派兵去攻。于是夏侯渊、任峻等人也不声张，默默的在各县加固城防，任峻将洧仓的粮食从容运到颍阴，又运到颍阳、襄城，与前出的曹仁合成一片。

原本曹昂以为，袁术一定会乘胜追击，挟灭天子之威以雷霆之势扫荡颍川，以绝后患。却不想，袁术竟是这样。

“果然是个草包啊！”曹昂摇摇头，却也纳闷为什么这样一个明显的草包，还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为其卖命，自袁术称帝之后，曹昂身边的刺客越来越多，几乎日日都有刺杀，那些刺客一个个大义凛然，似乎是为了什么大义而来一样。

“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就这么厉害？”

这一日，军报来到，曹昂接到军报，袁术终于想到了还没有占领颍川全境，也可能是缺粮了，便派纪灵、董承为将，领兵十万，攻打颍阴。

“袁贼将至，诸城城防坚固，军械齐备，粮草充足。百姓知袁贼骄奢掳掠，一旦城破，必是家破人亡，故皆有效死之心。”

看完军报，曹昂心中感慨，便叫了刘野奴，领着一众胡人侍卫，取了酒肉，打马向着宛城北面的丰山而去。

丰山在宛城以北约二十余里，是南阳郡孤山九峰之一，西望蒲山，东临淯水，树木丛茂，怪石林立，曹操便是葬在了丰山脚下。

如今乱世频仍，恐人掘墓，曹昂并未给曹操立碑，只是在墓的周围移植了许多松柏。后世历史之中，曹操死时，也是在各处多设疑冢假坟，自己的真正墓葬，却极为俭朴。所以这个墓葬，想必曹操也是喜欢的。

曹昂让胡卫散在四周警戒，自己捧着酒菜，来到曹操的墓前，大汉司空生前威震天下，此时所住的地方，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土馒头。不管是谁，任他生前多么显赫尊贵，到了死时，也不过是一个土馒头。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曹昂一边放着三牲祭物，一边想起红楼梦里妙玉的那句话来。等放好了三牲祭物，曹昂取出两只碗，一只放在坟前，一只放在自己面前。曹昂坐在坟前，拍开酒坛的泥封，曹昂满上两碗酒。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话你肯定没听到，你也不会这么悲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才是你的诗。人在得意的时候，手握权势的时候，便是老了，谁又会觉得终须一个土馒头呢？”

“我学的历史，在宛城，你的儿子死了，你的侄子死了，你的心腹死了，但独独你没死。后来你统一大河南北，横槊赋诗，很是威风。当然，论起威风，你就是拍马也比不上我的祖上成吉思汗。不说了，先喝一碗。”

曹昂将一碗酒洒在了曹操墓前，自己端起一碗，仰天一饮而尽。

“如今，你死了，就只有一个土馒头，什么狗屁威风也不会有了。魏王的风光和权势，也不会有了。你的仇敌，那个草包袁术，如今已经称帝了，这个草包击败了刘协，占了汝南和陈国，现在正在许都里睡着刘协的床，玩着刘协的女人，快活的很。比起来，是不是你就惨的多了？你不过就是玩了一个西凉头目的女人，就把自己生生给玩死了，冤不冤？如果从我学的历史上看，你是很冤，你还能做到的很多，堂堂的魏王死在这里，很冤！但是我觉得不冤，一点都不冤，凭什么你不能死？地球没有你曹操，难道就不转了吗？”

“地球当然在转，”曹昂又倒了两碗酒，接着说道，“可这天下，变得更乱了。刘协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的关东，当真又是平分于二袁了。想想也有意思，你是袁绍的马仔，孙策是袁术的马仔，后来你继承了袁绍的地盘，孙策继承了袁术的地盘，就像史思明接过安禄山的旗帜一样。是不是如今这天下，不投靠袁氏，就不能立足呢？我是个后世的人，看不懂你们这一世的运行规则，当然，我也看不起，都把天下折腾成这样了，哪儿来的骄傲呢？怎么就那么骄傲呢？何况，你们也没立下什么好制度，数十年后是五胡乱华，更他妈的乱。文臣武将，你们这些人统统算上，放到你们汉人的历史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来吧，第二碗！”

曹昂默默的把第二碗酒洒在曹操墓前，自己也干了第二碗。

“我要出兵了。”曹昂擦擦嘴上的酒水，一边满上第三碗，一边说道，“我要出兵颍川了，出兵去和袁术干一场，这一场，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知道吗？我原来并不是这么打算的，我原来是准备抢占关中的。我不是你儿子曹昂，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叫莫日根。我读过你们汉人的书，我知道你们汉人争夺天下，经营关中是最容易的一条路，嬴政是从关中统一天下的，刘邦也是，李渊也是，在农耕收入占据经济最主要部分的时候，关中经济区是最理想的根据地。我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选最容易的那一条路。”

“可是那天，在去打何仪的路上，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就这么去关中。如果刘协还在，如果荀彧荀攸能像历史上说的那么厉害，他们能守住豫州，能跟袁术打的有来有回，我肯定就去关中了。可是他们没有，荀家那些人，或许是有些才能的，但是刘协败了，许县被袁术占了，就是这个结果了。”

“用你们汉人的文化说，我是个胡人，我是个汉化的胡人，我不知道我如果参与天下的争夺，算不算是胡人乱华？当然，在他们眼里，我是曹昂，我是你曹操的继承人，他们自然不可能把我和胡人联系到一起。”

“我是个蒙古人，我们蒙古人做事，喜欢快意恩仇。你曹操这一辈子扶助大汉，至死不改朝换代，到了我这里，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愿意改变你的初衷，改变你建立这个军队的想法。”

“你们汉人的历史，从曹丕篡位之后，就没得看了。兵强马壮就能称帝称王，没有一点礼义廉耻。原来你手下那些文臣，更是一点廉耻都没有。你死了，你的制度也亡了，不过数十年，你的大魏也没了。”

“来，再喝碗酒，”

曹昂把第三碗酒泼在坟前，自己仰头饮尽第三碗酒。酒不醉人，是人自醉。

曹昂举起酒坛，剩下的酒洒了一半出去，剩下的酒仰头喝了。

“你们汉人有句话，我最喜欢。虽千万人，吾往矣。袁术那个狗东西，算个什么？我就去把他的头摘下来，让你看看。”

“你的制度，唯才是举，擢拔寒门，你死了就没了。如今这世道，我走的要比你还要远。我不怕战场上的明枪明箭，但是，我死之后，这制度能不能留下来呢？我能不能扛过那些家族的反扑呢？”

“与其在这里斟酌，不如就去打一场！”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