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剑的剑仍未找到,而对于他来说,除了那柄剑,别的任何的剑,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毫无意义。
可他是一个剑客,既然身为一个剑客,便一定要有一柄剑,哪怕这柄剑真地是一块废铜,是一块烂铁,是一块木头,是别的任何的形状像剑,勉强可以称之为剑的东西,都可以。
可他总归是要先有一柄剑的,因为,剑,是一个剑客的标志,身为一个剑客,你可以不会用剑,你也可以用不好剑,但只要你自称为一个剑客,那你便是一定要有一柄剑的。
可对于无剑来说,他有没有剑,他用什么样的剑早已无所谓,因为,他的剑已不见了,他的心便也不见了,一个已没有剑,已没有心的剑客,不管用什么样的剑,当然都是毫无所谓的。
可他终归还是要有一柄剑的,这使他苦恼,甚至使他痛苦,他本已打算这辈子都不再用剑,除非能够找到他的那柄剑,否则,他便绝不会再用其他的任何的剑。
可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他仍是放不下身为一个剑客的尊严,因为,只有最弱的剑客,才会连一柄剑都没有,最弱的剑客也当然是不配有剑的,他们的剑,早已被比他们更强的人削断了,或是夺走了。
无剑是一个最弱的剑客吗?当然不是,他是一个绝顶的剑客,便是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人,敢在无剑面前称剑道最强,那无疑是在找死。
所以,无剑的剑并非是他用的最多,杀人最多的剑,他的剑,只是一种象征,一种身为剑客的象征,一种身为剑客的尊严的象征,仅此而已。
可他为什么要选择一柄无剑之剑?或许,这正与他的名字相吻合,他叫无剑,他用的剑便也是无剑的剑。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绝非如此,因为于他而言,用不用剑,用什么样的剑,早已没有多大干系,哪怕他只是拿着一根小树枝,他也依旧能够杀死人,而且,绝不会比那些手中拿着真剑的人杀得少。
他的剑,便是他的心,而他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把剑,再也容不下别的剑,而早已深深占据着他的心的那把剑叫“舍子”,“舍子”,是剑的名字,也是她的名字。
所以,他用无剑之剑,便是再也容不下别的剑,而只有无剑的剑,才不会再占据他的心。
他在等待,他一直都在等待,他要等着那把剑,等着那把名为“舍子”的剑回来,重新占据他的身,他的心,甚至他的手,都在等着那把剑,它们仿佛无时无刻地不在说:“回来吧,回来吧…”
一把已没有剑身的剑,又如何能够杀死人呢?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可他是无剑,因为他是无剑,大家就一定会相信,他的剑,哪怕没有剑身,也依旧能够杀死人,而且,绝不会比那些有着锋利剑身的剑杀得慢。
而此刻,那倒伏一地的人,便是最好的答案。
没有想象之中的血流成河,残肢断臂,血染大地,一切看来都是那般平静,平静得便不像是一场生死搏斗,更像是一场表演,而那倒在地上的人,看来也不像是已死了,倒像是都睡着了一般,神态安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
晚风轻抚,无剑右手执剑,确切地说,是执着剑柄,左手负于身后,背对众人。
此刻,他的身心早已不在众人的身上,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阵风过,掀起他纯白的长袍,他微微侧身,人们便只看到了他嘴角略微上挑的笑……
此时,西门野老爷子绝对是这群人中最为郁闷的人,因为身为领袖的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并非打不过无剑,当然,若是真地动起手来,他也不一定打得过,但他却是想打的,也许,这便是身为高手之间的一种本能,遇见强者,便会手痒,便想着要切磋一番,说实话,现在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定会二话不说,拔剑冲上前去,与那个古怪的男人,一决高下,可是,他却不能打,因为,他并非一个人,他要为众人着想,为他身后这百余弟兄着想,若是他头脑一热,杀将上去,若是侥幸赢了,人心鼓舞,万事大吉,可若是输了,身为众人主心骨的他,若是输了,后果可想而知,众人定会不战而败,溃不成军。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也不能。
“大家莫慌,听我号令,切莫与其单打独斗,依我看来,此人剑法之高超,怕是已臻化境,他的剑,已有剑气…”西门野老爷子厉声道。
“剑气?”
“剑气?那是什么东西…”
人群之中,有知晓的,自然也有不知晓的,知晓的人满脸骇然,面如死灰,不知晓的人便一脸疑惑,将目光投向西门野老爷子。
西门野老爷子没有说话,他已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无剑看。
白胜天见状,无奈之余,一声叹息,说道:“剑气,乃是练剑之人毕生追求的一种剑道之境,据说,此为剑道之第二重境界——势之境,修来极为不易,剑气,有形亦无形,说它有形,便是可以取人性命,且剑气只斩经脉,不伤表面,中招者多为经脉尽断而亡,便像是他们一样…”
白胜天说着,便一指地上那些早已死去的同伴。
众人不由得一阵唏嘘。
白胜天又叹口气,接着道:“说它无形,便是它无形无状,且极不易察觉,与人对战之时,剑气神出鬼没,对战之人,往往中招之后方才有所察觉,可早已是为时已晚,故曰‘无形’…”
“那岂不是无敌?”人群之中,一人惊呼道。
白胜天闻言,只得再叹口气,幽幽地说道:“唉,也许吧,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