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雨还在下……
风刮得更急了,雨却下得小些了……
天也似乎亮些了……
众人已在雨中站了半个多时辰,就那样拿着武器,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多时辰。
没有人先动手。
高手之间的战斗,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会要人性命,更容不得半点的鲁莽与大意。
众人不敢贸然出手,只因在半柱香之前,已有一个人因忍不住先出手,而倒在了那里,倒在了他自己的血泊之中。
玄月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他杀人的速度也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比他手下那一十三个黑衣人联起手来杀人的速度还要快。
众人深知,面对着玄月,任何一个人的单打独斗都无异于是送死,众人唯有联手,或许还能够有一线生机。
可在场众人却又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之中颇负盛名的大侠豪杰,要他们联手去对付一个已年过半百的人,他们还是拉不下脸面。
所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声爽朗的大笑忽然打破了沉寂。
玄月收起长剑,哈哈大笑道:“诸位,这又不是比武较量,讲究一对一,单打独斗,既是生死之战,又何需有那许多的顾忌,只管放马过来,我玄月一人擎住便是!”
众人闻言,不禁面带佩色,玄月虽是一个奸诈小人,却也不失为是一个真豪杰,真英雄。
话已至此,众人若是再扭捏作态,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失了豪杰气度了。
于是,众人一换眼神,眼神变换之间,众人已出手。
各色的着装,各色的招式,各色的武器。
众人唯一相同的,便是相同的目标,目标相同,目标是玄月。
剑指玄月。
北袈裟一马当先,他的剑法在众人之中,也本就是最好的。
一招仙人指路,直刺玄月前心。
玄月只得回剑来挡,可他若是回剑,他的周身,便会立刻被插上数十把形状不同的武器。
玄月暗自心惊,也暗自佩服。
这数十人,此前从未在一起战斗过,也从未商量过对策,可他们一出手,便有章有法,有攻有守,有松有弛,有进有退。
看似是北袈裟一人在前,单挑玄月,实际上却是佯攻,吸引火力,若是玄月只顾对付北袈裟一人,其他人便会有机可乘,瞬间将玄月斩杀于剑下。
众人的计划虽妙,可惜却遇到了玄月这只精得已成精的老狐狸。
玄月一生,大大小小百余战,什么样的人没有见到过,什么样的阵势没有经历过。
九死一生,数不胜数,险象环生,家常便饭。
所以,众人始一出手,玄月便已看破。
玄月一侧身,偏偏不去理北袈裟,而是旋剑在侧,专等众人来袭。
北袈裟一剑刺空,剑势未消,眨眼间,便已来到玄月身后。
众人却猛地停住身形,毕竟,谁也不想做玄月的剑下亡魂。
玄月正得意间,忽听背后风声乍起,玄月一惊,心道不好,忙旋身回剑来挡。
“铛!”
金铁交击声,震得玄月耳膜生疼。
也就是玄月身经百战,反应奇快,若是换作旁人,现在早已是一剑两个窟窿,去见阎王了。
出剑的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北袈裟。
北袈裟见一剑不中,暗暗心惊,却也不敢恋战,抽剑,回身便走。
北袈裟一跃,退出数丈开外。
众人也已退开。
玄月看着北袈裟,冷冷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招式?看来,不似是你仙乐坊的剑法…”
北袈裟笑道:“这一招无名无姓,乃是我的一位朋友教予我的…”
玄月道:“哦?这一招看似不俗,不知你的那位朋友尊姓大名?”
北袈裟摸了摸剑,道:“他叫落雨,复姓司马…”
众人不禁小声说道:“落雨,司马落雨?江南司马家族的司马落雨?他不是死了吗?”
玄月道:“可是那个江南司马家族的司马落雨?”
北袈裟道:“正是。”
玄月微一点头,不由得沉吟道:“可老夫记得,司马家族向来惯用长枪,没听说过他们家族之中,还有会用剑的高手…”
北袈裟大笑道:“道长所言不错,江南司马家族的枪法如神,一杆红缨枪,便打得江南黑白两道跪地求饶,直呼‘爷爷’…”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说罢,北袈裟又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玄月疑惑道:“可你方才却说,你的那一招剑法,是司马家族的司马落雨教予你的?”
北袈裟道:“司马落雨乃是我此生挚交…”
玄月似已有些明白了,不禁问道:“他教予你的是什么招式?”
北袈裟闻言,一抖剑,瞬间便出现七八朵剑花,道:“回马枪…”
玄月一惊,道:“回马枪乃是司马家族不外传的绝技,他会教予你?”
北袈裟道:“我说过,司马落雨,乃是我此生挚交…”
玄月又道:“可我听闻,司马落雨早已在三年前便死了…”
北袈裟道:“没有错…”
玄月道:“这么说,你们早已相识?”
北袈裟道:“只见过一面…”
玄月道:“何时?”
北袈裟道:“便是三年前见过的那一面…”
玄月道:“你们三年前只见过一面,此前从未见过面?”
北袈裟道:“是。”
玄月道:“可你说,你们是挚交,只见过一面,便是挚交?”
北袈裟道:“只见过一面,便是挚交…”
玄月闻言,点了点头,良久,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在三年前司马家族攻打仙乐坊的时候认识的?”
北袈裟点了点头,道:“没错。”
玄月笑道:“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北袈裟冷冷道:“是我亲手了结了他…”
众人一惊,玄月也一惊。
玄月道:“你亲手了结了他,你们却成为了挚交?”
北袈裟道:“是。”
玄月道:“你亲手了结了他,他却将家传绝技回马枪教予了你?”
北袈裟道:“是。”
玄月道:“为什么?”
北袈裟道:“因为,我满足了他的一个愿望…”
玄月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北袈裟目光呆滞,长叹一声,道:“在他临死前,陪他喝碗酒…”
玄月道:“你那样做了?”
北袈裟道:“当然。”
玄月道:“所以,你们成为了挚交?”
北袈裟道:“是。”
玄月又道:“所以,司马落雨将回马枪教予了你?”
北袈裟道:“是。”
玄月笑道:“你只陪他喝了一碗酒,他却给了你别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北袈裟笑道:“有时候,一碗酒,可以换一条命…”
玄月笑道:“你换来的东西,也并不比命差…”
北袈裟笑道:“没有错,我曾经用它,换回好多条命,一条命,早已不够了…”
玄月道:“这其中也包括好多条别人的命?”
北袈裟道:“是。”
玄月又笑道:“我总算已明白,你是如何拿它来换命的…”
北袈裟在听。
玄月道:“你的那一招,便是司马落雨教予你的回马枪的招式?”
北袈裟道:“没错。”
玄月又道:“只可惜,你却没能用它换来我的命…”
玄月又笑了,笑得很愉快。
北袈裟道:“你的命,本就不好换…”
玄月大笑,道:“我的命,当然不好换…”
北袈裟忽然正色道:“可我还是想要换一换…”
玄月也正色道:“我一直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