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想,通过修炼《移花接木》使断臂续接,但毕竟这是一本邪书,所带来的不稳定因素太多,而且续接肢体必须是鲜活的,单从这一点,大部分正派人士就已经将其打入了冷宫。
试问谁会舍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与你?杀戮成了最简单的手段,当然你也可以一掷千金来兑换,但武林中人鲜会使用此法。
当然,《移花接木》是莲心教独有的禁书,莲心教覆灭之时,此书也不翼而飞,江湖中人只闻其名,不知其本。
如今断臂男为了活命,为了心中的执念,背信了曾经的原则。
他依稀可感体内血液流淌进两只臂膀,真气也随着飘了进去,一切都是这么顺利,断臂男嘴角掩饰不住悸动。
下一秒,断臂男用自己新获得的臂膀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一把抠出自己受伤的右眼球,那种痛疼,在脑子里急速传递,他瞬间感觉整个身体都消失了一般。
断臂男喘着粗气,狠狠咬着牙,又娴熟快速的挖出已死捕快的右眼,他强睁开左眼,看着手中血淋淋的眼珠,没有犹豫,一把塞进自己空洞的眼眶。
剧烈的痛疼使他头晕眼花,失去平衡,断臂男晃晃悠悠的倚在旁边的树上,双手紧紧扶着。
在《移花接木》的作用下,断臂男的右眼渐渐有了知觉,可以明显感到它的存在。
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意,天不灭他夏侯义,让他重获新生,完好如初。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十一年前,十一年前他夏侯义断臂成了废人,饱受世人冷眼,而自己也因此堕入人生低谷,终究没有勇气再面对一切,选择了逃离。
《移花接木》的作用立刻见效,夏侯义可以感受到体内本就雄厚的真气更加磅礴,而自己的体魄显然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伸出右手,脑中冥想着《莲心诀》后半卷中他一直无法掌握的第十式。
而这一次在气势更加磅礴的真气支撑下,他有信心完成第十式!
他的右掌心温度不断升高,可以感觉到似乎有火在灼烧一般,夏侯义盯着自己的右手,脸部亦可感觉到阵阵温度。
成功了吗?
夏侯义将手掌轻轻按在树干上,体内又催发一股真气,树干表皮冒出一股青烟,可嗅到灰烬的味道。
移开右手掌,树干上留下了一个“乌黑”的手掌印,乌黑的地方像是被烧焦了般。
这就是“玄火掌”?夏侯义目光炯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嘴角不再掩饰隐藏,露出大笑。
身为一个武者,其目标难道不就是追求至高无上的武艺吗?
夏侯义看着“自己”的手掌如是想到。
“他在那!”
远处又赶来一队人马,十几个身着官服的衙役捕快提刀扛枪,有备而来。
本还沉迷在妄想中的夏侯义幡然醒悟,自己现在已经是衙门的通缉犯了,不再是什么平头百姓,看见他们要么跑,要么还是跑!
他脚下一轻,一跃上树,身后追来几只箭,都被他轻易躲过。
“终于可以轻松的保持平衡了......”夏侯义放纵的踩在树干上搔首弄姿,好不惬意。
身后的捕快衙役看见他一跃上树本就一愣,再看他蓄意挑衅,更是怒不可遏,接连又射了几箭,可惜还是尽数被躲过。
夏侯义回头看了一眼,暗道:新来的知县倒是有趣,给捕快配了这么多弓箭,只可惜准头差些。
他施展轻功利用树林的庇护,逃遁进深山,身后的捕快衙役个个目瞪口呆,为首的人一见自己根本追不上,只能作罢返回。
夏侯义偷偷潜回自己原来的住所,果不其然有两个捕快在附近徘徊,他暗笑一声,转身离去。
“前辈你的胳膊......”
一只耳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一直残疾的断臂男这会竟又“长”出了一对胳膊。
“少说闲话,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去?”
夏侯义坐在一只耳屋内,打量着已经被搬空的屋子。
“前辈,我想搬家。”一只耳一笑,紧了紧手里的包袱。
夏侯义半眯着眼,已成正常人的他在气势上更是凌人,威严雄伟,一只耳心里毛毛的,真的以为自己莫不是碰见断臂男的鬼魂了。
他听县里人说断臂男染了瘟疫,气色极差,面如土灰,只是这会再看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甚至有点亢奋,这可不是染了病欲死的模样。
一只耳越想越怕,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的他呲牙咧嘴,看来不是做梦!
“前辈,我真的想要搬家,总在这小县城住着也确实乏味了。”
一只耳带着一顶帽子,帽子两边有两个方形的坠饰,正好遮掩了他的缺陷,再看他的衣着打扮,光鲜亮丽。
“你要搬去哪里?”夏侯义强劲有力的手握在桌子的一角。
一只耳咽咽喉咙,陪笑道:“晚辈想去开封府买个宅子。”
夏侯义不屑一笑,目光看向窗外,恰见两个小乞丐为了争抢一只鞋而大打出手。
一只耳也瞥了一眼窗外,蓦然一愣,趴到窗边对着两个小乞丐吼道:“去去去,一边去!”
两个小乞丐不予理会,继续争抢鞋子,夏侯义抬手示意他莫要再管,一只耳乖乖的退了回去。
“你可知那个带着血红面具的人去哪里了?”
一只耳若有所思,眼前浮现出那个瘆人的面具人,他倒是不像在和他有任何交集。
“他......”一只耳支支吾吾,沉思道。
“我是身无分文了,要不然先欠着?”夏侯义眉头一紧仰头看了一眼一只耳。
一只耳看着不怒自威,魁梧的夏侯义连忙谄媚回道:“前辈多虑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去哪了,好像是跟着那伙起义军去双桂县了。”
“双桂县?”夏侯义嘀咕道。
“对,双桂县,那伙起义军正在暗中造势,扬言攻打开封呢。”一只耳轻笑道。
“开封?那你还要搬到开封去?”
一只耳勤快的翻出茶几,给夏侯义倒上一杯茶,“前辈有所不知,他们那乌合之众能弄出什么动静,还攻打开封,痴人说梦,也就打着起义的名号干劫匪的勾当吧。”
“随随便便搜刮几个沿途的村镇,杀点人,捞够了钱财也就四散做山大王去了。”
一只耳胸有成竹,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夏侯义微微蹙眉,时下百姓生活疾苦,天灾不断,再遭遇这种势力庞大的悍匪,只怕流民会更多。
“前辈,你不要去管那些闲事儿,起义军年年有,只怕以后会越来越多,一开始都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到了最后,要么被朝廷杀个精光,要么是逞一时英雄,没有什么作为。”
夏侯义点点头,他并不想管这种事情,而且他也管不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道理他懂。
夏侯义娴熟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只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手臂,疑惑道:“前辈的手臂倒底是......”
夏侯义颇得意的举起自己的右手,前后翻看,一只耳一脸狐疑欲上前细看,夏侯义又突然收回手,“货真价实的手臂,怎么,不信?”
“不不不,前辈能力通天,晚辈佩服!”
一只耳一脸钦佩的拿起杯子大口灌下一口茶,看着夏侯义欲言又止。
离开了一只耳的住处,夏侯义躲避开人群,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现在不能在此露面了,尽管他非常想摇着胳膊在衙门街上卖弄一番。
他坐在屋顶上,看着已成废墟的琼浆楼,天下即将大乱,而这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预警。
琼浆楼被炸,官府一直未找到元凶,他从一只耳那听说是起义军里的人与张员外有私仇,公开报复,这是多么疯狂的举动,在这种情形之下,没过几日,百姓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至于那些无故逝去的人也都渐渐被淡忘了。
他想起向榕,不知道向榕这小子现在走到哪里了,是不是饿死在路上了?等他看见自己又有了双臂会是怎样一种神情?
夏侯义看着东边,脸上露出笑意。
可是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眼神飘向另一边,就在三年前,他偶然得知自己的师父玄逸道人死在了太原府。
他听说无数人追杀玄逸道人,而孤立无援的玄逸道人最终死在归陌派掌门左轩的手里!为此左轩也算是名声大噪一回,杀了莲心教余孽,又是一个走火入魔的野兽。
可是夏侯义不相信师父会走火入魔!师父在《莲心诀》上的造诣远高于自己,而且他又是古稀之年,怎么会贸然精修更高深的境界?这里一定有冤屈!
他只知道他师父玄逸道人三年前突然来寻他,要带他去什么太原府云游,夏侯义当然是拒绝了,可是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次与师父见面!
三年里他一直在于自己斗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玄逸道人一直待他如子,对他无所保留的传授武艺,这份恩情无以回报,曾经的他是懦弱的,而如今的他还会继续苟且吗?
夏侯义低下头,默默的为向榕祷告:等师父解决了左轩就来找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客栈的一角,白茉莉与林海相对而坐,白茉莉脸上肃穆忧郁,“跟丢了金犹在,又丢了夏侯义,掌门费尽心思弄到的情报全白废了。”
林海一只臂膀搭在窗边,眼神迷离的望着隔壁的骨上骚,完全没有听到白茉莉在说什么。
骨上骚顶楼隔间中,一身姿娇柔的女子同样轻倚在太师椅上,一双芊芊细手摆弄着捐布,面容忧郁,失魂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