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疏松土壤，枯叶碎成残渣，心中的愤慨与不公与明月齐行，向榕哀叹一声坐在石头上休息。

他还是令小梓花和郑前辈失望了，亏他还在小梓花面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如今白走一遭，风险越来越大。

他知道郑前辈赶他们走，是怕连累他们，只是他心意已决，而且小梓花更是让他吃了定心丸，这避祸端不能靠一味的逃跑。

月光照耀着脚下的路，他已经疲惫，恨不得立马倒在地上酣然大睡，不知不觉，远处的竹屋渐渐显出轮廓，一束摇曳的烛光映出一面斜影。

走近可见是郑前辈在窗边正襟危坐，一只毛笔铿锵有力写着什么东西。

“你回来了。”郑广达专注于手下的字，头也未抬的说道。

向榕听这语气，是在埋怨他？

“你知道擅自跑出去多危险吗？”郑广达继续说道。

向榕惭愧，羞于启齿。

“你要真的出了问题，无法向你师父交代事小，这江湖上少了一个习武的好苗子事大。”郑广达手腕一抖，一排字一气呵成，放下毛笔，斜了一眼。

“前辈，我”向榕站在窗外，无地自容。

郑广达抬起左手，示意他打住，自己又说道：“你和小梓花都是好孩子，我看得出，相比梓花，你更了解江湖的险恶，但也更容易感情用事。”

向榕瞄了眼屋内，只见小梓花在角落里睡得香甜。

他又看向郑广达，郑广达眼眸深邃，干巴巴的手掌宛如枯枝。

“前辈，我错了，我不该擅自出去。”向榕忏悔道。

只见郑广达手掌微微颤抖，向榕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把他气的发抖。

但低头一瞧，地上散落着不少烟叶，一只烟枪被折成了数段。

只听郑广达一声叹息。

“这东西让我麻木，变得不清醒，这是毒药，碰不得！”郑广达闭着眼，努力克制自己不向地上看。

向榕从未直接吸过烟，并不理解郑广达的意思，虽然吸过不少别人吐出的，却并未感到过什么不适。

郑广达捡起毛笔，语重心长道：“习武之人，最忌讳没有好的体魄和精气神，望你记住，不要随意沾染恶习，破了这纯净的躯壳。”

向榕点点头，随后突然问道：“前辈，我想变得更强！该怎么做？”

郑广达眉头一挑，随手写下一个“等”字。

向榕瞄着这个字眨了眨眼，面露苦涩，“前辈，等不起了！”

郑广达笑而不语。

“这仇家欺负到门上来了，我怎能坐视不理，一味逃避，不瞒前辈，我刚刚就是出去找我师父了！可是不曾想人生地不熟，加上天黑，没找到他。”向榕急切道。

郑广达歪头看向他，烛光映在脸上，一片蜡黄。

“前辈，真的等不及了！”向榕内心焦虑。

郑广达眼球一转，“欲速则不达，想必你也知道，因为你现在对真气掌握不好，要想短期提高武力，那更是痴人说梦。”

面对郑广达的严词否认，向榕瞬间失落了，双目无神道：“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

郑广达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武林中大体可分为两派，外流派和内气派，外流派不会放弃修炼肉体筋骨，而内气派则全然不会修炼真气，相比之下，内气派更专一，技艺理论上也会更精湛！”

向榕咔吧一下眼，面容凝固，心道：前辈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不适合修炼真气？

果不其然，郑广达接下来问道：“你真的想好自己要选择走哪条路了吗？哪怕可能要吃更多的苦，哪怕达不到你想要达到的高度！”

向榕愣了，他还从未考虑过放弃修炼真气，哪怕自己似乎真的对此一窍不通，他知道师父夏侯义也有练内气派的武艺乱刀斩，即使他从未见师父耍过这套刀法。

郑广达见他心情似乎低落到谷底，便说道：“我没有强制你做什么选择，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知道之前夏侯义怎么与你说的，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外流派与内气派不分高低，各领风骚数百年！现如今你所看到的却是它们荒凉的时刻。”

“荒凉什么意思？”向榕不解。

郑广达笑笑，“你可知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说？”

向榕目露狐疑。

“哈，与你说这似乎与练功无关，但我想你要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郑广达自嘲一笑。

向榕眉头紧锁，询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是禁？”

郑广达咧嘴一笑，“我们不是禁，禁的是武。”

向榕更加不解，脸色纠结道：“难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不该习武了？”

郑广达摇头，“我只是告诉你实情，并没有让你放弃习武，当今大明岌岌可危，所有人都看得出，不少人在蠢蠢欲动，但朝廷毕竟拥有百年根基，依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人要利用我们！”

向榕彻底听糊涂了，郑广达摇摇头。

“我与你说这些，其实都无用，你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不会理解。但你今后会接触到的，还有，我，你那个疯子师公必将成为泥土，而你们则是嗷嗷待哺的新生儿，我只希望在自己残烛之际教你们识得更多的东西以应对将来发生的一切！”

郑广达说完，似乎烟瘾犯了，一个劲的低头看地上散落的烟叶。

向榕深知郑前辈一片苦心！

他暗暗捶胸顿足，自己拥有师父，师公，郑前辈这么强的三个前辈，武艺却依旧很难有大突破，简直是耻辱。

不过他才在郑广达手底下待了个把月而已！他又能怎样？

想起当初郑广达可是信誓旦旦许诺会教会他使用真气，掌握莲心决！难道是自己真的不行？

郑广达貌似在咬自己的舌头，期间不禁渴了两声，向榕见他嘴边有一丝血迹。

“前辈，你没事吧？”向榕见他似乎很辛苦，这是从未出现过的！

郑广达抹去嘴边一丝血，痴笑道：“没想到我劳其一生追求更完美的体魄，却在当下败给这枯黄的烟叶。”

“前辈，怎么回事？”向榕实在不相信这烟草有这么大威力，还能打赢郑前辈！

郑广达又咳了两声，“人老了，呼吸都不畅快了，特别是吸多了这东西，虽然有一时的欢愉，事后肺里像是堵了东西。”

向榕一听这症状，吓了一跳，还以为郑前辈得了痨病！

但看郑前辈平日里健步如飞，又立马否掉了这个想法。

“前辈，既然它会让前辈不舒服，那前辈还是少吸食为妙。而前辈说的话，向榕自是记在心里！当下，我只希望更加刻苦去修炼，争取早日强大到可以保护前辈，保护小梓花！”向榕目光坚定不移，气势如虹。

郑广达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死亡代表着新生，是你们让我看见希望。咱们的武不是禁，咱们的道应该受到世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