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无休无止,酷热像蒸笼的热气,而那地面上的凡夫俗子皆是笼屉中的包子,被蒸的死去活来。
小梓花一直在压水井冲凉,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金犹在一甩脑子,将额头的汗珠甩下,嘟囔道:“这是太上老君的丹炉又被猴子推倒了!到了晚上也这么热?”
小梓花打小就爱听说书,奈何家境窘迫,也没机会去城里听书看戏。
她扬起小脸,开始还有些娇羞,难以启齿,内心挣扎一下后,小声对身后的金犹在说道:“你也知道大圣?”
金犹在故弄玄虚道:“岂止知道,我还见过!”
小梓花一听,知道他在吹牛,不禁冷眼相待,不客气道:“大圣会七十二变,能上天入地,一个跟头翻十万八千里,大圣平日里肯定都是在天上飞的!你走路都不利索,还能见到大圣?骗小孩儿去吧!”
金犹在一挑眉,老脸抽抽着,入戏三分,“你知道不少嘛!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小梓花脸颊红润,目光躲闪,别扭道:“都是听小伙伴说的,从来没见过大圣。”
金犹在不觉噗嗤一笑,“好一个没见过大圣,不瞒你说,我也没见过,都是听那些江湖术士讲的故事而已,最近好多人都在讲,据说有人已经把大圣的故事编成书了,叫什么游记,可惜咱买不起书看,只能过过耳瘾。”
小梓花见他一副丑模样在想入非非,嫌弃道:“是西游记,我突然发现你和里面的一个妖精很像,像像那个巡山的小妖精!”
被小梓花说做妖精,金犹在先是一愣,随后开怀大笑道:“我要是妖精,那你早被我吃了!”
小梓花咧咧嘴,嫌弃的扭过头,继续压水井冲凉。
金犹在在她身后突然说道:“小姑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小梓花一拧额头,沉思片刻,谨慎道:“不知道。”
金犹在在她身后点点头,两只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小声道:“看来真的有黑白无常,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小梓花竖起耳朵,勉强听到金犹在的自言自语,脸色一变,内心忐忑道:“你说什么怪话,什么鬼啊神啊的,什么黑白无常?”
听出小梓花微颤的嗓音,金犹在却悄无声息,慢慢移到小梓花身旁,他面色僵硬,用低沉无力的声音说道:“我碰见黑白无常了!”
“啊!”小梓花被突如其来的金犹在吓了一跳!
金犹在却满足的憋着嘴,尽量不露笑,继续阴沉着脸道:“那晚的情景和现在一样,我看见不远处几颗竹子之间站着一白衣飘飘,身体僵硬,面无血色的人,起初我以为有人在装神弄鬼或是自缢,哪曾想它还会上下跳动,与我不断保持距离,后来直接面朝我跳来”
小梓花已被吓得脸色苍白,魂不守舍,拖着不知何时麻痹了的右腿倔强的站起,刚准备往屋里跳,身前被一“庞然大物”阻挡,她顿时吓得惊叫连连,不知该往哪里跑。
“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熟悉的声音瞬间充斥在小梓花脑中,她眼角噙着泪小心的抬起头,见到身前穿着白袍的郑广达面色又冷了三分
郑广达意识到不对劲,眼神儿一闪而过,对上在看戏的金犹在。
金犹在连忙笑嘻嘻的掩饰道:“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我说我某天晚上在这附近见到了白无常,结果你忽然穿个白大褂冒出来了,这可怨不得我。”
郑广达一时也哑口无言,没成想金犹在开个玩笑,自己还在无形中配合了他一把!
“好了,都是故事,我们江湖中人行侠仗义,忠肝义胆,行的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郑广达正义凛然道。
他本想暗讽金犹在,顺便激励她,却见小梓花反倒更加颤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无处安放。
郑广达不明所以,只好用手轻轻扶了扶她的头,关怀道:“好了,不怕,有师父在。”
小梓花微微趴在郑广达的白袍上,感受着温暖的气息,心中的阴影慢慢消散,长舒一口气,反过来对金犹在嘟嘴道:“想吓唬我?至少编点靠谱的故事!”
金犹在见郑广达在她身后板着脸,也只好笑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咧!”
“好了,我们进屋。”郑广达回手搭在小梓花肩膀上,与她一起回了竹屋。
金犹在自是不敢再惹他们师徒,面对一本正经的郑广达根本没法出言讨趣,他来到水井边,向下望去,只见井里的水比之前下沉的更多。
他目光呆滞,望向天空中的弯月,此时它虽然皎洁无暇,却让人误以为是把锋利的弯刀,让人生畏心寒。
偶尔有风吹过,也是热乎乎的感觉,独自坐在竹屋外的金犹在忽然心事重重,一筹莫展。
凭他行走江湖几十载的阅历,料定这几年为大天灾,就算这一角的百姓暂得安详,根本掩饰不了天下的巨变。
而他,则越发觉得自己如秋天的黄叶,正摇摇欲坠,或许在某个清晨,他便躺在了苍茫的大地上。
寻找“预言之子”数十载,他何尝不知这犹如大海捞针,或许自己早就放弃了这个念想,亦或许从来没有真的寻找过,仅仅是在弥留之际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寄托?
他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件本来可有可无的事慢慢烙印在他的心底,夜晚当他闭上眼,感到难以呼吸时,这件事便以噩梦的形式出现,将他吓醒!
“不,我还不能死,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金犹在开始疯魔般的自言自语。
而就在此时,他身后的竹屋内,郑广达正悄然观察着异样的金犹在。
郑广达左手微微颤抖,再一次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烟袋,当然那里空无一物,此时他似乎有些理解金犹在,理解了金犹在那份难言的孤独。
皎洁的弯月换了几个位置,棱角似乎不再尖锐,夜空中的繁星犹如散落的花瓣伴其左右。金犹在盯着弯月出神,他内心向往着这深邃的星空,又对这弯月情有独钟。
郑广达一直在金犹在身后,目光炯炯,慢慢的,郑广达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看见金犹在身上缓缓冒出一条淡粉色的真气,那真气没有立马消散,而是宛如细蛇,先是在他头顶盘绕,随后竟直奔夜空而去,最后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郑广达瞠目结舌,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他猜想一定是金犹在在练什么奇怪的武功,可是看金犹在此时痴傻般的状态,并不像在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