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元年,九月十七,拨云见日,秋风习习,对于大宋,对于朝堂,对于京师,对于西门庆,对于天下骚人墨客,佳人才子,甚至京中的商贩,都将是不平凡的一天唯独,和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关系
今日,正是汴京诗会公开开榜的日子,汴京城外,比诗会举办第一天,还要热闹,人也是多了数倍,对于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才子来说,这等待结果的半月时光,对他们来说,是那样的漫长,远比西门庆走那生死二十步来的还要小心翼翼,惊心动魄远比后世的高考之后等待分数的学子还要忑忑不安。高考毕竟是一年一次,而且是固定的题目,固定的分数,固定的答案,一年不中,再读一年便是。
而如今的诗会,却是五年一次,时间漫长,不过却关系着每个人的命运,榜上有名,便会入得最顶层的法眼,天下闻名,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但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墨客虽无武人的豪迈和张狂霸气,却都有着专属于文人的清高和自负。
如果说最淡定的,莫过于西门庆了,昨日酒楼开张,忙碌一整天,之后又跑到城外的菜棚里,忙活了大半夜,虽然蔬菜大棚,由于没有后世的塑料薄膜而付出了更多的成本,效果也远不如后世,但还算是没有令人失望。那些栽种的菜苗,长势不错,播撒的种子,不少也都发芽了,此时在西门庆眼里,诗会开榜,哪里比得上他这满地的黄金来的重要。
其实,倒不是他真的淡泊名利,对于诗会,他还是有些自信的,如今的大宋朝,只要苏轼那般的大家不出,没几个人可以于陆游比肩他有信心,即便冒出一两个史书上遗漏掉的奇葩天才,他的那三首词,即便拿不到头名,也绝对可以排在前五。
再说他参加诗会本身就是个偶然,在他印象里,大宋历史上,是没有这方面的记载的。能得第一,面见赵煦,固然好,见不到,也无妨,终究也可名动天下
赵佶今天起得倒是很早,他非常关心他大哥的几首词作,会博取个什么名次。当他带着钟离和几名护卫赶到西门庆家中之时,西门庆正在蒙头大睡
见识王爷来了,钱罐和家中的家丁丫鬟也不敢阻拦,赵佶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西门庆房中,一进门就大喊大叫:“大哥!大哥!快起床啦!大哥你心可真大,今天可是诗会开榜的日子,你就一点都不着急么?”
西门庆睡的正香,突然听到赵佶的喊声,嘴里嘟囔着:“贤弟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大哥,你不想见那李清照么?你要不相见,那我可走了啊”赵佶灵机一动,贱贱一笑,说道。
听到李清照的名字,西门庆猛地清醒过来,瞬间睡意全无,麻利的从床上起身,穿起了衣服,看的赵佶哈哈大笑,这招果然好使。
“大哥大哥,你衣服穿反了!”赵佶边笑还边纠正道,此时后再门外的钱罐也赶忙上前帮忙。
“贤弟,今日李清照当真会去么?”西门庆洗了脸,洁了牙,一边坐下让丫鬟梳头,一边腾出嘴来说道。
“放心吧,她一定会去的!我早已让人在她家门外盯着了,但凡她出门,就会有人向我汇报!不管她去了何处,也不会跟丢的,大哥放心便是!”赵佶笑着说道。
“额,多谢贤弟,贤弟有心了!”赵佶这家伙,还挺有一套的,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细密,追女孩也如此有天赋
随便吃了几口,便急急朝城外赶去,还带上了管家钱罐,一行人骑在马上,慢悠悠的在人流之中穿梭,西门庆就奇了怪了,这京师之中如此多的百姓,为何历史上的二十多年后还会被金人给攻下,难道当时的满朝文武都是猪么?
还是那处观澜阁,还是那处雅间,几人落座之后,便静静看着楼下的情形,西门庆瞥了眼隔壁,和上次一样,没有人心思转动之间不禁想到李清照,你,今日会来么?
一碗茶,还没喝完,没等到赵佶派的盯梢人员前来汇报,便见隔壁雅间有了动静,李清照来了,还有上次那个小丫鬟,同来的还有上回见过的李格非,以及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这妇人生的与李清照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传说中李清照的生母,宰相王圭之女王氏了。
李清照今日同父母前来,表现的规规矩矩,一派文静淑女模样,离观澜阁越近,她内心越是忐忑,也不知,那西门公子,在不在上头说来也奇怪,自那一日与他相逢,回来之后彻夜难眠,再往后,自己脑海里,心头上,便多了一道高大俊秀的男子身影挥之不去
上的楼来,来到上次的雅间,微微一瞥,便见那西门庆端坐在桌旁,看着自己的方向,心头一颤,那日的亲密举动,又出现在脑海之中,不禁芳心大乱,慌张的垂下头来,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等父母落座,方才背对着西门庆这边,坐了下来,只留给西门庆一道纤细,美丽的背影
西门庆有些郁闷,这是闹哪样啊,来就来吧,还带着父母,这让小生如何是好今日他就是为李清照而来,专门和赵佶换了下位置,上回他是背对着李清照的雅间,这回是面对着,就是想找机会打声招呼,或者眉目传情,如今却只能看到个背影,不过即便是面对,又能如何?人家父母都在呢,自己还能做那孟浪的登徒子不成?
方才看着李清照与他对视之后便俏脸一红,羞涩的低头转身,尽管那动作电光火石,他依旧把李清照那玩弄衣角的一双玉手瞧了个清清楚楚。没看到那枚钻戒,不禁有些失落,他哪里知道,李清照回家之后,不敢让父母看到,若是询问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想起那天西门庆正是从脖颈间取下,所以她也寻了一根红绳,把钻戒挂在了脖子上了。丫鬟小蝶,从小便和她一起长大,自然是站在她这边,帮她打掩护,瞒着双亲。
就在二人心思辗转之时,楼下想起了久违的敲锣声,楼下原本人声鼎沸,此时突然寂静,那感觉就像是突然从隔音极好的包间里走出一般。
楼下已经传出开榜的声音,榜上前三十位的名字才有资格被诵读,不是从透明开始念,而是从后面往前念,人们都寂静无声,个个竖起耳朵听着。
不一会儿就念完了第三十名道二十一名,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小范围的骚动,凡是被听到自己名字的人,和身旁的好友,无不欢呼雀跃。
第二十名,临川向子諲,年十四,上榜词作:
秦楼月,芳菲歇
芳菲歇,故园目断伤心切。伤心切,无边烟水,无穷山色。
可堪更近乾龙节,眼中泪尽空啼血。空啼血,子规声外,晓风残月。
听到这个名字,西门庆有些耳熟,大概是历史上见过的,十四岁便可写出这样的词来,着实算得上天才。
第十九名,苏州叶梦得,年二十一,上榜词作:
水调歌头,秋色渐将晚
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拼却鬓双华。徒倚望沧海,无净水明霞。
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
西门庆心中又是一惊,这叶梦得是历史上南宋前期词坛领袖,开创以气入词的新路,大受后世推崇。
第十八名,苏州李弥逊,年十四,词作:
醉花阴
翠箔阴阴笼画阁,昨夜东风恶。香迳慢春泥,南陌东郊,惆怅妨行乐。伤春比似年时觉。潘鬓新来薄。何处不禁愁,雨滴花腮,和泪胭脂落。
这李弥逊也是有名的一个人,南宋时期,反对议和,忤逆秦桧,之后辞官归隐,是个高风亮节的爱国之人,如今才十四岁,便写出这般的词作,西门庆不禁感叹,这大宋,人才真多啊。
第十七名,丹阳葛胜仲,年二十六,词作:
浪淘沙
我爱菊花枝,浥露偏宜。旋移佳种一年期。照眼黄金三径烂,可但东篱。
秋老摘花吹。敢恨开迟。只愁一夜便香衰。待插满头年大也,且泛芳卮。
第十六名,抚州谢逸,年三十,词作:
蝶恋花,豆蔻梢头春色浅
豆蔻梢头春色浅,新试纱衣,拂袖东风软。红日三竿帘幕卷,华英楼里双飞燕。
拢鬓步摇青玉碾,缺样花枝,叶叶蜂儿颤,独倚阑干凝望远,一川烟草平如剪。
第十五名,抚州谢薖,年二十四,词作:
鹊桥仙
月胧星淡,南飞乌鹊,暗数秋期天上。锦楼不到野人家。但门外。清流叠嶂。
一杯相属,佳人何在,不见绕粱清唱。人间平地亦崎岖,叹银汉,何曾风浪。
西门庆听到谢逸和谢薖又是一惊,这二人乃是亲兄弟,是吕希哲的师弟,被称作临川二谢,其中谢逸曾写下三百首咏蝴蝶的诗词,人称“谢蝴蝶”,江西诗派的代表人物,临川四子之二,这哥俩儿,着实不简单。
第十四名,济州李邴,年十四,词作:
清平乐
露花烟柳,春思浓如酒。几阵狂风新雨後,满地落红铺绣。
风流何处疏狂,厌厌恨结柔肠。又是危阑独倚,一川烟草斜阳。
啧啧又是一个十四岁的天才人物,西门庆觉得十八岁的自己,已然老了。
第十三名:饶州汪藻,年十九,词作:
点绛唇其一
新月娟娟,夜寒江静山衔斗。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如酒。
点绛唇其二
高柳蝉嘶,采菱歌断秋风起。晚云如鬓。湖上山横翠。
卷练西楼,过雨凉生袂。天如水。花楼十二。有个人同倚。
第十二名,眉州唐庚,年二十八,词作:
诉衷情
平生不会敛眉头。诸事等闲休。元来却到愁处去,须着与他愁。
残照外,大江流。去悠悠。风悲兰杜,烟淡沧浪,何处扁舟。
看来这位是个怀才不遇之人,蔡攸如此人生慨叹见对面赵佶也是认真听着,不是点头,不是摇头晃脑,心中暗叹,希望日后赵佶当了皇帝,懂得唯才是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