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正在激战,密集的炮火已经不停地轰鸣了近一个月。每天夜里,呆板湛蓝的天空,就被火焰的光芒切得支离破碎,惊心动魄的程度,令观战遥望的玩家也不寒而栗。
【晴采潋滟】眯起眼睛,爆炸的光亮并不很强,但却非常的刺眼,遮蔽了视线。心中清晰地知道,在船队左侧是永乐的“天平山庄”,右侧是洪武的“天狼星”。实在是打得太久,战略部署、战阵排列都没新意了。
两次攻击的间隔时间,仔细地监视着“宗族护卫”栏、“国家护卫”栏。不知道为什么记忆绘出了一些久远、模糊的片断,背景是36区“天雄军”飘摇残破的海船,极致愤怒后沉默的族人,〈阿小〉语带期待地道:“小莲以后一定很历害的!”
又是一些零碎的记忆浮现出来,浓重的血色弥漫中,〈晴采潋滟〉坚毅地道:“我是永乐第一人,就算沉也要下。”这是回答擎天枪王,那个合区挑起战火,猛打一阵就出号的人。
这些夹杂着赞美、期待、狡诈等各种复杂成份的猛烈毒药,渐渐地把一个懵懂的游戏小白毒死,从意识中拔掉,变成了另一个人。怀着冷漠、蔑视的心情玩弄着纵横术,牵引着交错的关系网。
没有时间体会惆怅,在半空中,在船周围,处处响起呼啸声,连续不断地在爆裂,噼啪噼啪!天狼星的啸天狼击沉了天之战宗1号船!
〈云采儿〉激动地断断续续道:“他们盯着小族打…不过值了啊…天平沉3船…哈哈!”
〈上官怜露〉迅速地敲个笑脸,极力地表示赞同:“我们最厉害啦,真的好辛苦呢,青菜说海战是拼谁不怕损失。”
谈话照例是这样收场的,〈泡泡糖抓青龙〉轻快地道:“游戏就是不能怕搞事!”
〈腾志爵〉不在意地道:“打架嘛,怕啥子啊。”
真是一些可靠的人呢,我的目光常常贪恋的停留在这一场景上,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明朝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一支支船队稀稀落落、参差不齐地进入水平如镜的港湾,世界频道死一般的沉寂,阴沉沉地寂寞着。
〈上官怜露〉不解地道:“咦不骂了耶,有些不习惯呢!”
〈晴采潋滟〉直接倒计时:“10、9、8,开始——”大段大段的文字,快速地刷过屏幕,强势冲击着视野。
〈上官怜露〉笑骂道:“不禁念叨啊,阴魂不散了!”
时间是把杀猪刀,隔着网络,都可以感觉到对方那颗落寞悲伤的心。〈啸天狼〉不复一惯的张狂,气势已越来越弱,“骗子拿了袁含野的装备,青菜花钱收也不行,这是助长骗子的气焰,必须论坛……”
众人纷纷侧目,心中俱都明白,这明显就是在纠结一个台阶的问题了,他死撑着也不放下身段。但给你道歉,凭什么啊,是你品格高尚还是你情操高洁?
〈洪武妹妹〉打断他的话,带着一种气急败坏地凶悍:“赔永乐一个月的国战银子来。”
屏幕那端的啸天狼,此时一定在吐血中,把洪武妹妹痛骂N次,猪一样的队友啊!现在的关键是要停战,停战啊,要个毛线银子!
“你这女人怎么净说胡话呀?”一个声音冷淡地飘过。〈聂加俊6〉嘲弄地道:“架打的起就打,打不起别死鸭子嘴硬。”
我心中倏然一喜,这位真是好久不见了。〈聂加俊6〉挥手招呼着:“青菜,你还这么有精神啊!”
他仍然和从前一样,46区永乐时,为凑数收小玩家,他当时答道:“不是小号,就这一个号。”新16区第一次海战时,他忧虑地道:“冰河的实力不如天平,可能会全沉的。”我移民后,他直接建议:“族长给青菜吧,枪王也不在了。”
我微笑着想起了这些事,语带喜悦地问:“有时间上线玩了吗?”他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青菜,你是男是女啊?”
我微微一愣,回答道:“是女孩,??”
“哦——”他平静地道:“那这号送你吧,帐号******,密码*******,我电话**********,有事就CALL我。”
我反复地阅读、确认后,梦游般的问道:“你是开玩笑的吧。”
“才怪。”他又补充道,“46那小号,就不给了。”名字直接沉了下去。
发愣过后是感伤,除了感伤还是感伤。玩游戏以来,感觉与人交往就是:认识一个,离开一个。或是换个安慰些的语序:离开一个,认识一个。
每一个相识的人,都或多或少留下点什么。相处的光景就像满潮的水在退落一样,渐渐地只余模糊的影子,淡淡的欢欣与淡淡的伤感。
再也无心游戏,惯性地登录了论坛,《新16区莲心清扬的来历》这个八卦帖,夹杂在一堆技术攻略帖、玩家自秀帖中还是比较有人气的。
不过洋洋数页的回帖基本上是无意义的灌水,有玩家直接质疑:怎么证明邪帝是我帅固我拽,又是莲心清扬,截图之间没必然的联系啊。
渐渐地有些情节浮上水面,知情的玩家进行了爆料,新16区正在海战,世界频道刷屏骂人,帖子的真实性打个问号。
更有几个游戏截图贴上,啸天狼、洪武妹妹、丢了幸福的猪大爆粗口。后面的讨论方向便有些逆转,强烈要求提供更详实的证据。
甚至有些玩家在帖子里闲聊起来,回帖更多更水了。
楼主一直没有补充材料,只是讪讪地解释:所发即所见,青菜确定是骗子无疑。
喊了近一个月,没有期待的后续火爆剧情,彻底的熄灭了八卦党的探索热情。轰轰烈烈的一个帖子,现在有些落寞冷清了。我了然的笑笑,围观群众永远是最健忘的。
回到游戏,飞至建州,闯山海关副本,在这清冷、万籁俱寂的夜晚,每一个声响都显得那么清晰、肃穆。
我放弃了自动,波涛一样汹涌地狂奔,一层又一层发起波浪式的冲锋,凶猛地收割守将的生命。积蓄已久的郁闷迅速高涨、沸腾起来,就像从地层深入喷涌出的泉水,强力倾泻而出。心绪渐渐地平和,我的脚步已踏在山海关70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