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薄弱且敏感的人大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秃头是他们主要的表现形式。
在张天赐失神愕然的这段时间,裴玉秀走到了他的身边,把名卡和磁浮枪装进了腰包。
这个男人的眼神茫然混浊,看着裴玉秀时,下意识的眨了眨眼,过了半分钟,才从刚才不切实际的现象中回过神来,他张大了嘴,想说话,但欲言又止三四次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在最大档位蓄能下,磁浮枪子弹的初速度达到了4千米每秒,理论上来说,只要枪管够长,磁浮力的作用下,子弹可以一直加速。
明明可以把两个人在一瞬间打个对穿的……
张天赐瘫在地上,用手抱着头,这么近的距离,不超过三米的距离,四千米每秒的速度下,小于千分之一秒的反应时间。
他抬起头来,双眼布满血丝,看到裴玉秀那张恢复斗鸡眼,神情漠然的脸,喃喃道:
“他的纽扣比子弹快!”
他突兀的站起来,像掀地皮一样,把自己的假发提起,露出蹭亮的光头,发了疯般叫道:
“你的纽扣怎么可能比我的子弹还快?!”
他呲牙咧嘴,露出两边的犬牙,神情狰狞:
“你是不是老天派来搞我的?特意调查了我的过去?”
捏紧拳头,猛的朝裴玉秀砸来:
“你是不是也和其它人一样,贪慕我的美色?觊觎我的橙级附甲?”
开灵过后的敏锐感知能够让裴玉秀清楚的知道身边一米的风吹草动,他很自然的撑掌,握住那颗青筋暴露的拳头,顺势一拉,在张天赐失去重心前倾的时候,侧身伸腿,在张天赐的脚跟拌了一下。
张天赐像铅球般,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回答你的问题前纠正两点,那纽扣不是我的,纽扣也没子弹快,有备无患罢了。”
裴玉秀声音平静:
“而我不是老天派来搞你的,也不贪慕你的美色,这些应该反着说,我才是受害者。”
“至于你的橙级附甲――”裴玉秀露出白牙,笑得阳光灿烂:“我想方设法的弄钱就是为了搞一套附甲,没想到……”
他低下头,看着翻过身来,背靠桌腿蜷缩着的张天赐,笑出一湾清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又或者说塞翁失马焉,焉知非福?财不外露听说过吗?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裴玉秀蹲下,和张天赐一样高,不笑了:
“张经理,你好像来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张天赐浑身一颤,这话他才对眼前人说过的。
快到茶座上的热水还氤氲着白气。
哪里来的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啊?
张天赐害怕极了,身上冷汗蒸发叫他迅速失去热量。
看透人心的人可怕,一语道破你过去的人更可怕。
张天赐颤抖着嘴唇,说出了一个字:
“我……”
裴玉秀俯身贴着他,挡住天花板的光源,把脸藏在逆光里,语气轻柔:
“慢慢说,不着急的,你的附甲绑定身份了吗?”
两人连着案桌形成的空间狭窄,张天赐感到了一丝安全感,阴暗状态下人的头脑更容易怠于思考,被他人左右。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回道:
“还没有,我的身体素质不够,承担不住橙级附甲带来的载荷,系统全面制动,不接受绑定……”
裴玉秀站起身,和张天赐拉开距离,腼腆的笑了笑:
“那就好,我就怕你强制绑定,把系统搞坏了,而且还得带你过去解除绑定,挺麻烦的。”
他挠挠头,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你是个小弱鸡,至于在哪,就不用你说了。”
看着回过神来,脸色灰败,嘴唇浸染血丝的张天赐,轻声道:
“安宁区泗水街丁香小区B栋1102。”
声音虽小,但在张天赐耳中却如同电闪雷鸣,他双目无神,喃喃道:
“魔鬼……”
然后闭上眼睛,死了。
“心脏停止跳动,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内囊破裂,张天赐没了呼吸。”
多元者声音平静,没有感情变化:
“张天赐有旧疾,他的大肠被换成了内囊,通过内囊吸收消化甚至是排泄――每天会从嘴里吐出胶囊,里面装的就是排泄物,这也是他不知道马桶是用来上厕所的原因。”
“他的肝门被缝了起来,我看到他的日志上有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裴玉秀想了会:“不听,他人悲喜与我无关,人与人之间的欢喜从来不能相通,我只觉吵闹。”
多元者沉默。
裴玉秀走到梁玉的身边,这个女人茫然的瞳孔才聚焦到眼前,伸出手指,颤声说道:
“他……张天……张经理他是昏了吗?”
裴玉秀耸了耸肩:“死了,被吓死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你可得帮我作证,我是清白的,至于清河海的温暖通知,你应该收到了吧?”
等到裴玉秀走出办公室,过了一分钟,小玉才打开虚拟终端,细细翻了一遍――
没有清河海的通知。
作为明面上,已经在系统里登记的夫妻,小玉没有收到清河海的通知。
她看着像簸箕一样,双腿开立的张天赐,喃喃道:
“棋子便是弃子……”
正当她愣愣出神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裴玉秀探出一个脑袋,害羞狭促般的笑笑:
“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打个车。”
小玉眨眨眼,呆了三秒,木然点点头。
裴玉秀接过票子,吹了声口哨:
“谢了,有缘再还。”
然后轻轻关上门,大步离开。
“你真的不想听张天赐日志上的那句话?”
裴玉秀躺在出租车后面,闭着眼睛,有些累了:
“有什么好听的,倒是你能在我脑子里放歌吗?我想休息一会。”
多元者想了会:“可以,你想听什么?”
“就回忆总想哭吧……”
过了一会,裴玉秀的脑子里响起了歌手姜阳撕心裂肺的献唱。
但他皱起了眉头:
“多元者你也跟着唱干嘛?”
音乐停止,多元者思考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没有歌手姜阳,就是我唱的。”
“那算了。”裴玉秀暗自嘀咕一声:“您老人家给我献唱,无福消受。”
多元者沉默,想起了张天赐日志上的那句话――
没有人可以再捅我,也没有人可以再指挥我,上帝也不行。
裴玉秀想听歌,“上帝”便给他唱了。
多元者想了会,得出个结论:好学生不是上帝,只有坏学生才自诩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