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阿良!你又睡着了,你在稷下那么多年是不是光学庄周大师天天睡觉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可我的双眼仍有些沉重,没法这么快醒来。
“诶?还不醒吗?嘿…嘿!那就别怪我喽……”
鼻子突然传来瘙痒的感觉,然后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钻入鼻孔。紧接着,我的喉咙就在咕噜咕噜的蠕动着,鼻涕眼泪开始汇集。
我迅速睁开双眼,待我定睛一看。果然,面前的女孩正拿着薰衣草戳着我的鼻梁。
“小梳子别闹,好痒啊……阿嚏!!”
这小妮子太坏了,明知我一碰薰衣草就想打喷嚏。这下还真的贴在我的鼻子上了,就差没塞鼻孔里了。
“呀!阿良醒啦!”
她用食指抵着朱唇,好像很惊讶似的,还窃笑道:
“嘻嘻!我还想着如果把薰衣草插你鼻子里,你会不会醒呢?”
“你那是谋杀……”
听到这话,我彻底清醒了。
“放心好啦!不会把薰衣草插进阿良的鼻孔的。”
女孩开心的笑着,不喜脂粉装扮的她,脸颊两旁仿佛抹上了腮红。她似乎从抓住我的弱点这事里得到不小的乐趣。
“那你还不……阿嚏、嚏!!快把!把薰衣草从我脸上移开!”
见那根薰衣草还在我的眼前晃悠着,我连忙惊慌的喊叫起来。
薰衣草若是真的插到我鼻孔里,估计我不仅要打上一天的喷嚏,还得不停的用清水冲脸。
想当年这小梳子还真的将薰衣草插到我鼻孔里了。而那天我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学宫,而小梳子则在一旁端着个洗脸木盆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是被我训的,但她的内心绝对是反着来的!给我递湿毛巾。愣是让一贯低调的我,在稷下出了名。
“好啦!好啦!我已经拿走了。”
女孩试图掩住脸上的笑意,并转过头去小声嘀咕着什么。虽然她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我还是听清了她小声嘀咕的内容:
“真是的,薰衣草明明那么好看!阿良居然会怕?嘻嘻!果然我应该做个薰衣草的香包给阿良。”
“饶了我吧……”
我叹着气,向前伸展着慵懒的身体。
“阿良,你还在看这本书吗?”
小梳子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刚刚被我压在身下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一本很厚的书。从那发黄的书页,可以推断出这书有着不短的历史。书的封面不知道是用什么制作的,仅从上面精细的纹理做工上看,显然费了制作者不少心思,但上面却没有写上书名。
“是啊,一直在看。”
我翻了翻书页,光是触碰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书上根本就没字啊!有什么好看的。”
小梳子凑到我身前,俯下身子借着阳光看着这书。
她凑得太近了些,几缕长发飘到我的脸上,我从她的发间嗅到一股带着湿气的香味。
“你洗头了吗?”
我好奇的问道。
“呃?没……啊!阿良说说这书怎么回事吧?”
奇怪的是小梳子居然有些慌张,居然想要岔开话题。不过我也不打算追究到底,毕竟这个丫头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嗯……这书按给我的那位老人所说的这是天书拓本。”
尽管这件事原本应该是要保密的,但如果对象是这个女孩的话,告诉她也无妨。
“天书?!是传说中的天书吗?那不是一个刻在石头上的东西吗?”
听我说完,小梳子就惊讶到合不拢嘴。她摇着我的肩膀接着说:
“阿良,你不会被骗了吧……这怎么可能是天书?”
“呃!别摇了,我头晕……”
直到我抓住她的手才制止了这个粗暴的行为。
“所以说这是天书的拓本啊!当然不是那个在几百年前的起源之地就已经被毁掉的天书石刻。”
“拓本……?”
不过她立刻把手抽了出来,似乎小梳子脸颊两边的红晕又浓了些。
果然洗头后,不擦干会感冒。
我暗自想到。
“是的,拓本。估计当时有人用什么方法将天书的内容临摹下来了。”
“阿良……你不会被骗了吧?就算有谁能临摹天书。可天书被毁都已经有几百年了,而这个拓本制作时间看起来最早也就几十年的样子。”
小梳子也和我一起在稷下学宫待了几年,对那些藏书也有一定的了解。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精心保养,防虫防潮,书籍的纸张都会渐渐腐朽。几百年的藏书,如果没有用特殊方式保存,书页多半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地步。
“嘛,又没说拓本不能被复制。而且这书的制作材料我从未见过,万一确实能保存几百年不朽也很正常……诶?”
我突然发现自己貌似忘记了什么,不过半天也没想起来。只是下意识的在桌面上搜索着,但一无所获。
“唉……给你。”
小梳子两手拿着什么靠近我的脸,正在我以为又是什么恶作剧时。眼前事物突然都清晰起来,鼻梁上也有了熟悉的重量。
“为什么阿良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你的眼镜不见了呢?”
小梳子看起来很失望,坐在桌沿无奈的叹气。
“呃?抱歉……”
我羞愧的低下头,然而我转念一想。
“不对啊!明明这是你藏起来的吧?又想捉弄人。”
“嘿嘿…”
和这小妮子胡闹闹完了,我也要开始干正事了。到了这个时间,小梳子也没有接着和我玩闹下去。她将早就替我准备好的药箱放在了一旁,并将做好的饭菜放入一个带着精巧纹路的木质饭盒中。
“还要给我带药汤吗?”我瞧见她在饭盒边又放了上了那个金属小盒,明白这小梳子又瞒着我给我熬药了。
“当然了,阿良一定要好好喝药呢。”小梳子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又恢复了平时笑呵呵的样子。
“我并不需要喝药啊……小梳子,我没病。”
是的,我没病。但小梳子最近却总为我准备药汤,一开始我只是以为她是准备了某个病人的份,但当我按照当天的预定派发完药品后却发现这药汤是多出来的。我在路边蹲了半天,直到太阳即将落山时,才在药盒底下看见了小梳子娟秀的笔迹“给阿良”,终于明白这份原来是给我的。s
“从稷下回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我早就已经没事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小梳子你不需要浪费药材为我熬药。”
“阿良……”小梳子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说出口的,是我和她都不愿提及的事情。这是一件我们都愿意让它就这么过去的事,没人打算再将它挖出来。所以我们都默契的闭上了嘴。但小梳子还是将那个装着药汤的小盒子理进了今天我的行囊里。我叹了口气,她也默不作声。我只好背上这行囊和药箱,才见她笑了。
“我走了。”
我走到屋外,回头向站在门口看着我的小梳子说道。
“路上小心啊,阿良。”
小梳子一边挥手一边对着逐渐远去的人喊道。见张良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绵延的山路中,她也回到了屋里。
“今天阿良的预约很多,应该会很晚回来吧?”小梳子暗自想到,今天张良任务很重,这也和附件村庄频发的怪病有关,似乎已经进一步扩散了。
“他能解决吗?果然不跟着他,还是不放心呢…不过只要今天连明天的份也一起做完就没事了吧?”
“阿良,有好好吃药吗?”小梳子将书房里翻开的书籍放回远处,然后她将目光停留在那本“天书”上。
“没有字的书和莫名其妙的……老师吗?阿良啊……他又被骗了吗?”
她将“天书”合上,和其他书本一样分类放回书架。只是她把这“天书”放进了“杂物”书堆里。
“改变这一切的方法真的…可靠吗?”
女孩呢喃着,翻开放在里层的一本书。只是翻看一会儿,确认张良没有回家的可能后,便合上书,整理行装。她到门外将门上锁,朝山中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作为这片偏僻的山村聚落中为数不多的游医之一,我又开始了今天例行的巡诊工作。
一个瘦小的白胡子老人在我面前杵着拐杖,唠唠叨叨的说着古怪的语言,这当地的土语就是我也只能听懂个大概。每到这个时候我总在想“如果小梳子在就好了”,小梳子有着令我都惊叹不已的语言天赋,我现在还没有遇到过有什么小梳子不懂的语言。她的这个天赋若是公开的话,一定能被学宫关注的吧,至少不至于跟着我到这个偏僻的山区来。
“纳布医生啊,拿者这几天村里负鲁问题那曲严重了。”
见我半天没有回复他,老人跺了跺脚,表示自己心中的焦躁。不过,思维一直在费力的翻译老人的那口方言的我也同样很无奈。
不过老人说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并非妄言,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不需老人指引,我走在前面稍微放慢脚步,让杵着拐杖的老人跟上我的步伐。
医疗室,至少我是这么称呼的。不过这个村子里的人更愿意称之为“布若别伊”,按当地人的意思是“命的摇篮”。这个简陋的土垒的瓦屋几乎见证了他们的一生,一辈子的生老病死乃至婚娶都会与这间土屋联系起来。
“纳布医生,阔也地快救救他!”
我才刚刚到了门口,一位中年妇女便扯着我的衣袖将我拉到一个收拾过的病床边上。那里躺着一个年轻人,应该和我一般年纪,有着山里人常有的小麦色皮肤。尽管他看起来很健壮,但生命的迹象却十分微弱。
这个年轻人是刚才那个妇人的儿子,名字叫三土。我扫视了其他病床,无一例外的都躺着病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的亲人都在他们身边守着,见我来了都紧盯着我。我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在我挥手示意以及身后老人的呵斥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解下药箱,将它搁在旁边的桌子上。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我选择先看看三土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