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陶岳鸣二人已经下山,准备在山脚附近找个驿站,或者村庄也行。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马,有了马,路程也就有了寄托。
可是,心中所想往往与现实出入甚大,他们非但没有找到马,反而还遇到了一群人,一群高度戒备的丐帮弟子。
宽阔的官道旁,一座凉亭,一名大夫,一位伤者。
大夫包扎好了铁拳的拳头,铁拳由于失血过多,至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旁边围观的丐帮弟子一个个脸色焦虑,愤怒道:“可恨的陶岳鸣!”
“他娘的……”
“老子一定找到他为舵主报仇雪恨。”
“把龟儿子大卸八块,丢进乐江喂王八。”
大夫示意几个粗鲁之人噤声,嘈杂的环境会增加患者死亡的几率,因为大夫不能静下心来医治患者。
马蹄声响。
点溪剑客纵马驰骋而来,穿过丐帮弟子的层层戒备,来到了凉亭旁。
“铁拳还没醒?”
周湖陵下马后,向凉亭大步走来,与守候在外的丐帮执事低声商议道:“武林各门派已经向陶岳鸣公然宣战了,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
“有了他们的帮助,陶岳鸣这次在劫难逃。”
“我们只要封锁峨眉山各个路口,定能将陶岳鸣正法,维持江湖秩序。”
丐帮执事点了点头,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铁拳,“舵,舵主他……”
周湖陵心有所感,神色悲恸道:“这都是老夫的过失,李延津的一战,本想陶岳鸣非死即伤,但……”
“周大侠别再自责了,世事本就变化莫测,难以预料。”丐帮执事劝慰道。
李延津已经封剑很久,这次被陶岳鸣逼得出剑,这样无礼又狂妄的人,李老先生岂有不怒之理?
强者对决本就以性命相搏,况且陶岳鸣还是为钱而杀人,一向嫉恶如仇的李延津技高一筹,但他没取陶岳鸣的性命,居然还完好无损地放他回来。
这确实不真实,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人难道一旦上了年纪,心都会变软吗?
这是老年人的通病吗?
周湖陵没想到,那位雇主也万万没想到。
或许正像丐帮执事说的那样,“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就在这时,集结在官道上的大批丐帮弟子,传来一阵暴喝:“什么人?快给老子站住。”
“你他娘的,听见没有?”
两条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翠绿色的竹林旁,远远看去,格外明显。
张戮扯开嗓子,高声回应:“你老子的老子就是我,爷爷我就是血佛庄的张戮。”
“若不信,你们可以回家问你娘亲。”
“他妈的,臭小子……”丐帮弟子一阵哗然,官道喧嚣无比。
丐帮弟子的样子就好像一大窝发了疯的苍蝇,在围着一团诱人的牛粪,不停地飞,不停的叫,但终究难以下口。
这真的是张戮吗?
他根本没理由来这里找死。
可世间偏偏就有这样的一类人,他们活腻了,就是喜欢找死。
说着,陶岳鸣两人大步向官道走来,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朗声道:“不想死的退后三尺。”
没人想死,也没人敢退,他们呆立原地,紧紧握住手中的棍棒。
一百多名丐帮弟子怔住了。
这就是陶岳鸣?
他们辛苦抓的人自己送上门来?
这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周湖陵更是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深怕中了陶岳鸣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
确定是陶岳鸣无疑后,周湖陵一声令下:“格,格杀勿论。”
丐帮执事指挥作战,一声大喝:“结打狗阵。”
一时间,官道旁的丐帮弟子手持短棍,如蚂蚁般的运转起来,左右配合,前后相应,不到片刻,一个无坚不摧的打狗阵已经组合完毕。
人头攒动时,骏马忽然受到惊扰,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随之蹬动四蹄,冲出人群。
人群四散,打狗阵被打乱,陷入短暂崩溃。
骏马慌不择路,从陶岳鸣身前驰过,带起一阵强烈的气流。
陶岳鸣忽然出手一把拽住马缰,他臂力超出常人,急奔的骏马顿时人立而起,未等前蹄落下,陶岳鸣已经翻身上马。
“我们走……”陶岳鸣调转马头,骑术超群。
张戮右手抓住马尾,在后面疯狂奔跑,他的速度迅捷无比,竟然与快马并驾齐驱。
两人就这样绝尘而去,等待丐帮弟子的只有一阵呛人的黄灰。
丐帮弟子恼羞成怒,连连将短棍抛在地上,口中抱怨不停:“要是他不逃,我们丐帮的打狗阵,能给他活活打死!”
“我一个手指就能捏死他。”
“该死的野马哪来的?”
有些人总喜欢在事后抱怨,这样的人岂不是在自欺欺人?
午后。
炎热。
离开峨眉山范围后,马速逐渐放缓。
马累了,人也累了。
漫漫路途,寂寥无人,丐帮弟子已经被甩在身后五六里远,一时半会还追不上来。
既然没人追,又何必再跑。
一条江。
江边水声哗啦,马蹄踏在鹅卵石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张戮狂饮江水,喘着粗气,试探着问:“看这方向,主人似乎是准备去淮州的暖春阁?”
“暖春阁虽算得上一个世外桃源,但我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陶岳鸣轻描淡写地说。
张戮站起身来,擦拭身上的水渍,又问:“难道是洛西山的百花岭?”
陶岳鸣苦笑,道:“百花岭里住着其他人,被人打扰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张戮凝神思索了片刻,开口:“杜宇庄?”
陶岳鸣摇了摇头:“不是。”
张戮又问:“紫镜湖?”
陶岳鸣道:“也不是。”
“哦……”张戮脸上忽然露出喜色:“我知道了,一定是那!”
还未等张戮说出地名,陶岳鸣便一口否定:“更不是!”
张戮懵住。
陶岳鸣面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就好像狂风暴雨过后,那第一束破开沉重云层的阳光,更像是枯柳上的一抹翠绿。
使人心情莫名感到了愉悦。
陶岳鸣道:“你就算猜一辈子都猜不到。”
张戮眉头紧锁,他不相信有什么是一辈子都猜不到的,就算有的话,也可以猜一百次,他就不信猜不到。
“哼!”张戮头扭向一边,隐藏已久的“撒娇”情绪,突然下意识展露出来,就连张戮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陶岳鸣脸色肃然,好像在说教小孩,他郑重道:“因为你能猜到,别人同样也能猜到,既然都能猜到,我又怎能去?”
陶岳鸣不会忘记有很多人想杀自己。
陶岳鸣还没活够呢!
张戮焕然大悟,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一大堆地名来,这些都是陶岳鸣的家,陶岳鸣的产业,在江湖中虽算不上赫赫有名,但也小有名气。
或许当他们赶到那些景色优美的庄园时,已经有一大堆杀气漫天的仇家,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陶岳鸣不傻,很少做傻事。
骏马忽然一声嘶鸣,陶岳鸣猛抽马臀,调转马头。
紧抓马尾的张戮就像纸鸢一样,被高高抛起。
陶岳鸣纵马狂奔,向峨眉山的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人影朦胧模糊,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到底什么地方才不会被打扰呢?
……
……
两日后,武林人云集峨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