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章 大船临渊·破势求战(1 / 1)柴门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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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子不安生。

他身体恢复得太快了,受伤不到半月,就自己拆掉了右腿的夹片。

本来也不是骨折,弓箭擦着骨头射穿了小腿。

听李医师说的意思,大概就是骨头上被矬掉一块儿。

固定木片只是为了在初期辅助愈合,避免走动,造成二次损伤。

但还是要撑杖,估计不到三个月是别想自己走路的,腿上一前一后两个洞,早就不再流血流水,逐渐开始结痂。

也许有胡人体质的原因,不过李医师坚持认为是益肾壮骨汤的功效。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他要挠伤口。

不光是皮肤结痂,骨头也要结骨痂。

各种组织开始增生,神经末梢变得非常敏感,稍有刺激就会发痒。

哪怕只是从屋外到屋里的冷暖变化,也让小狼痒得如百爪挠心般难忍。

他隔着包扎把伤口挠裂了五次,还不爱洗澡,伤口有发炎的趋势。

虽说李医师又拿来什么化瘀止痒的膏剂,可那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而且治不治标也存疑,放到现代,伤口止痒也只能通过减少外部刺激来避免触发,要么靠忍,要么靠手机。

所以将离觉得是小狼在后院呆得太久,对环境早就习惯,钝了视听,又没什么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就带他出去看看世界,最后要到郑宅。

前一晚还强行让仆人拖着给他洗了个澡,沐发浴身。

那过程痛苦艰辛,说是给真正的狼洗澡也差不多。

又给他安排间正经的客房,给了两套简单的衣服,本想帮他束发,这孩子不愿意,扯开两次,还有意把头发揉乱。

其实他这张异邦脸非常不适合中夏人的打扮,不伦不类,披头散发倒还本真,宋桓就由了他。

热闹的地方人多眼杂,小狼白肤蓝眸,容易引起围观。

又是奴隶身份,主仆三人便坐上马车,掀开帘子让他朝外面望望。

这孩子把头伸出去后就再没收回来过,眼睛瞪得大大地轱辘直转。

今日天空湛蓝得像要溢出颜料来,完美到一种虚幻的地步,跟假的一样。

将离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天,大片大片的团云低低擦着天边远山,缓缓移动,风吹云散,在天上留下长长的、如丝线般的云痕。

其实外面的街景也没什么好看的,城市被垣墙围成的区域分成了一块一块,远远能看见市集的市亭望楼。

旗亭的红黑色旌旗正在冉冉上升,迎风招展,上面用虫书写了大大的“市”字,这就代表开市了。

九原君府在城北,去往南郊要经过市集外的主道。

此时才是上午,比起上个月秋收季,进入孟冬后,街上忙碌的身影少了许多,大多是在不紧不慢地揣手走着,也都加了厚衣。

所谓厚衣,只是加厚的麻衣。

这年头没有棉花,家里有条件的就用绵,那是蚕丝结的絮,填充在衣服夹层、寝衣或是裘袍里。

普通人家的女子穿襦裙,襦裙是短衣和长裙的组合,也是婢女婆子的装束。

冬天穿夹了绵的襦裙,有点像袄,叫复襦,夏天把绵抽出来,就变成了单襦。

条件不好的人家,就穿很多层麻衣葛衣,这才入冬的第一个月,就有人裹成了个球。

一些人农忙完了会从农夫变身猎户,所以动物毛皮很常见。

官员或是商人家都会穿领边带毛的衣服,也有动物毛皮做成的外衣袍子。

并非只有将离和云娘才能穿什么狼裘狐裘的锦袍。

楚商穿锦裘的也不少,而且南楚来的袍面材质更夸张,都是罗、纨、绮这些锦中的顶级料子,还绣得眼花缭乱,在将离看来是有些颜色过载的。

不过裘领的兽毛质量的确是北方动物更胜一筹。

无论从毛的密度质感还是毛色光泽来看,将离的黑狼裘总是最出挑的那个。

只要往市集里一站,再加上他左脸那道恰到好处的剑痕,凝神直视,路人纷纷避让,什么天花乱坠的南楚浮夸玩意儿都要掉色。

又因为是先秦帝亲自猎来的,才更显珍贵。

而通常情况下,这裘袍里面,其实抓了一只煎饼……

……

马车这会儿已经过了市集北门。

主道西侧还有军市和女市,也都升了旌旗。

那两处将离去看过,军市很普通,里面都是官府市,士伍们分批组队来采买,大都是当地的郡卒、县卒。

女市的话,他只是从车舆里望了一眼。

也像市集那样被分割得整整齐齐,女市女子倚门待客,偶有乐声传出,大中午的,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倒是不少,有士伍有平民,更有楚商。

当年“齐桓公宫中女市七,女闾七百”,“七”不是实数,只是“很多”,“闾”是里巷的门,倚门女子七百也未必确实,但总归就是很多很多。

管仲献策,改革政经。

为充盈国库,其中一个手段,就是把暗娼私营变成一个需要缴税的行业,置女市收男子钱入官,引得国人非之。

但在那个时候,也的确要有这样一个地方来迎合需求。

后来天秦对女市多有管制,九原这里还算是弄得低调有序。

不过听闻南郢那边就过分了些,甚至有传言说是要在城外建女城,就是升级版的大女市,都能建城了……

而目前南郢的女市,不仅有妖姬消磨身体,还以舞乐惑人心智。

很多人流连其中,抛妻忘子,散尽家财,竟让南郢商市蓬勃繁荣。

商市昌隆当然不尽是这一个原因,却也由此可见一隅。

各行各业敛财兴盛,使得南楚民富军弱,财富被大商巨贾掌持,国家上层始终是萎靡的。

虽曾凭初代楚皇一人得以中兴,然八百年陈疴旧疾,使得这楚国就如缓缓驶向深渊的巨船,尽管外表华丽平稳,但船舱中尽是朽木烂枢。

即使掌舵人有心修补,可如无扭转乾坤、改天换地之力,也无需外界风浪,这船自己便会坠入深渊。

大船转向太快就容易倾覆,若是转得慢了,坠渊即是必然。

有无中兴之主转舵,也只决定了它距离坠渊的时间长短而已。

若非天意阻挠,两场异象暴雪几乎灭尽天秦男丁,秦国早就灭了楚,哪由得这番南北裂世?

眼下距离秦武厉王遭雷击暴毙已过六十余载。

有人灭楚之心复燃,欲重启统一大业,频频进言,再议伐楚之事,甚至想要调用北境军马南下备战。

而这些无一例外地,全部遭卫太后当场驳回,名为谨遵祖辈教诲,不义之战劳民伤财,实是忌惮再逆天意,遭受天谴。

秦帝年仅十七,尚未亲政,便有臣子控斥卫氏外戚独断专权。

朝中分立存楚灭楚两派,宗室贵戚以天谴为前车之鉴,惧国家再遭横祸,故主存楚。

而大臣多要破势革新,言道国家无战,军功爵形同虚设。

黔首无法斩敌进爵,刑徒不能以战赎罪。

如今国内人心动荡,五国旧地又萌复国之念,急需一场大战来缓和民怨,故主灭楚。

也正是从那时起,就如白进所言,两派重臣皆有被冠以污名而连根拔除者,举家连坐。

对立的态势不仅未见减缓,反而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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