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顾灵芷想着,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视死如归。她从小最惜命了,哪成想会这样莫名其妙挂在这里。
剑尖离她左腹不到一寸时,她本能地侧了侧身,居然如有神助一般,堪堪避过那一剑。
利刃划破她衣裳,贴着她的腰间擦过。
她戚戚然朝下一瞥,凄惨的目光骤然一变,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她这个傻子,情急下居然忘了自己身上穿着师父给她的,保命用的小甲衣。外层衣衫破了,小甲衣纹丝未损,她自然也没有受伤。
还没等她开心够,紫衣女子剑刃一转,再度朝她逼来。
顾灵芷撅了撅嘴,“不与你玩了。”
手中剑光一抖,剑身上浮起一圈金色的光芒,和昀泽、景朗手中的剑的光晕颇为相似。
她虚晃几招,剑势变得急促凶狠。顾灵芷自己也不知晓,她此刻的眼神变得淡漠无情,映着手中狠辣急速的剑光。
这回,却到那紫衣女子走神了。她怔怔地看着顾灵芷,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顾灵芷已掠至她身侧,她挥剑格挡了一下,下意识推出一掌。
浮动的光团乍然碎裂,符文消散,银链消失,银绸裂成碎片,随风四散。
顾灵芷虚虚地迎上紫衣女子那一掌,装作被她一掌击倒,身体就势微微发力,趔趄着朝后急退几步,狼狈地摔出比试圈外。
景朗和昀泽及时赶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紫衣女子似乎还在走神,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光,怔怔盯着她看。
昀泽抬剑指向紫衣女子,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玄阴派的人,伤我北渊宗弟子?”
听得这声怒问,紫衣女子仿佛才回过神来,转身欲逃。
昀泽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逃脱,提剑便追去。刚交手几招,顾灵芷远远瞧见四皇子身边那位灰发谋士和他低语了几句什么,她眼珠一转,朝扶着自己的景朗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眼珠转开的同时,眼白一翻,身子软绵绵地一倒。
醒来的时候,顾灵芷清楚地感觉到,她正躺在房间里,舒服而熟悉的床榻上。
她悄悄抬起右眼眼皮,瞅了一眼。
昀泽在,大师兄、二师兄也在。
离她最近,伏在床边照看她的,是她从顾家带来的婢女,名唤青棠,是个哑女。
来北渊宗清修的大魏贵族女子不独独有她顾灵芷一人,宗门里男子居多,又男女有别,来清修的贵族女子多带有奴仆,只她带了青棠一人。
她生性活泼又贪玩,不爱人日日跟在身侧伺候,便央求师父元空子悄悄开了个特例,让青棠跟着宗门里的长老学艺。不过青棠身份低微,只能算作末层弟子,平日里不和她住一块。日常起居,她自己一人照料,反而乐得自在。
这次约莫是看她受伤了,昀泽等人男子身份,不便贴身照顾她,才把青棠叫了来。
顾灵芷悄悄从被子底下探出手,轻轻在青棠手背拍了拍,示意她不必担心。
就这么一点动作,被眼尖的北渊宗苍济长老看见了,他伸手指着床榻上的顾灵芷,喊道:“我就说吧,小灵芝没啥事,你们一个个都不信,是信不过我医术还是咋的?”
北渊宗里,会不喊她名字,只叫她“小灵芝”的,也就只有那位主管炼丹房和药庐的苍济长老。
他脾气古怪善变,性格急躁。时刻得好话哄着,不然分分钟就跟他炼丹房里的丹炉一样,轰轰地炸了。
北渊宗的弟子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都不敢去找他,只敢药庐的大师兄或其他弟子讨点药,或者问个诊。顾灵芷在苍济长老那里是个例外。她人美嘴甜,又能说会道,全北渊宗的人都知道,就她能哄得住这位脾性古怪的长老。
景朗见顾灵芷醒了,又看她气息平稳,脸色如常,确定她方才真的只是装晕,身体并无大碍,便推了昀泽一把,让他去照看师妹,自己则拉过苍济长老,说了半日好话,才送走那尊大神。
“那紫衣姑娘呢?”顾灵芷拉下被子,问道。
“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身体,醒来就问别人,”昀泽背对着景朗等人,神色放松,目光如炬,瞪了她一眼,“方才你为何要故意装晕,让我们分神,放走了她?”
顾灵芷“嘿嘿”一笑,言语间有着点讨好的意味,“我那不是……”她似有些不好意思,“怜香惜玉嘛。”
“人家招招要你性命,你还怜香惜玉个什么鬼?”
昀泽说话声音提高了不少,大约是真的生气了。
顾灵芷讨好地瞅他一眼,信誓旦旦地举手做发誓状,“我下次注意,绝不为美色所误。”
昀泽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别开头,“师兄已经派人在天阙山上布下天罗地网,她逃不了多久。”他将目光转回来,听见身后的响动,看着顾灵芷,直了直后背,道:“师姐,我们早晚会抓到她的。”
“不错。”景朗送走苍济长老,折返回来,说道。
“大师兄,”顾灵芷双手抓着被子边缘,抬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景朗,“我输了。”
“输得还不错。”景朗拍拍她额头,“没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听着这师兄妹俩的对话,一旁的昀泽身子趔趄了一下。
他们并不是在开玩笑。
北渊宗本来就不在乎什么江湖地位,而且有皇家御赐的名声,并不在乎这些小切磋,所以比试的输赢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再说了,今日明显有人是冲着顾灵芷来,而四皇子一伙人也来者不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像顾灵芷那样,先装晕躲过去,好过被继续置于被动的位置上。
景朗伸过手来,同情地拍了拍昀泽的肩膀,“你师姐的心思啊,你还要多琢磨一下。别整天干什么事都一根筋,榆木脑袋似的,”他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药碗,经过昀泽身边时,凑近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这样可追不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