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艺布行李老板到—-”
“天威镖局欧阳公子到—-”
“白鹤学堂向先生到—-”
......
“诚信商行”门口,两个伙计笑意盈盈,分左右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说起来,咱们府里已经有一二十年没有请客了,记得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老爷成亲的时候”,趁着闲暇时刻,两个伙计闲聊道,“这年头,比不得以往啦,一个不小心,便被扣上一个聚众闹事的罪名,主人客人都吃不完兜着走”。
“嗯,是。自从夫人因难产而死,老爷就一门心思放在生意上。一转眼小姐已经十八岁了。真的是岁月似箭,光阴如梭”。
另一个伙计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道,“小姐这长相,差不多是跟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晶亮的眸子,灿若繁星。白白的脸蛋,娇艳欲滴。不知道哪家公子能得到小姐的芳心。。。”,说着说着嘿嘿的笑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说不准,听说小姐跟村里的武龙走得特近,也不知道小姐图什么,对别的公子不理不睬,偏偏喜欢哪个没权没钱的邋遢小子.....”
“是啊,时代变了……不知道小姐今天的成人礼,武龙那小子敢不敢来”。
“听说那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十有八九会来捣捣乱”。
“那时就热闹了”哈哈哈哈......两个伙计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
“合计饭店张老板到—”,两伙计继续有条不紊的吆喝道,却没发现抬贺礼的有个小伙子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
时至晌午。
大厅之内,富丽堂皇。夜明珠制成的明灯,散发出柔弱温柔的灯光,照耀着每张喜气洋洋的脸。人们聚精会神的听着诚信商行大老爷薛富贵的激情演讲。
“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女儿薛妍的成人礼。时至乱世,官不能管,盗贼满天,人人自危,各位不辞辛苦,不惧危险来我府聚会,实在是我薛某之幸,是我诚信商行之幸。”
说着,薛富贵抱拳行礼,以表深深的感动。
厅内百十来人,各个衣着打扮光鲜华丽,纷纷伸出双手抱拳还礼。只有合计饭店那个低着头的伙计嗤之以鼻,“哼,我看多半是想来看看你女儿的倾城容颜吧”。
话虽小声,但仍被旁边几个耳尖的达官贵人听到,纷纷对他报以鄙视且厌恶的目光。
“我诚信商行素以诚信至上为经营理念,这些年来,喜悦伴着汗水,成功伴着艰辛,遗憾激励着奋斗,不知不觉间女儿都已经十八岁啦。今天我的心情很激动,我辛苦大半辈子创下的这点基业,终于可以有人分忧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希望薛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幸福、快乐......下面,就让薛妍为大家弹奏一曲助兴,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好好”,人群跟着起哄,“从来就只听说过薛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未曾想今天居然可以亲耳听到,真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只见薛妍抱着一把古朴的淡红色的枇杷,穿着一身粉红色长袍,面如桃花,似人间仙女,不近烟火。
指尖拨弄琴弦,琴声如泉水,行云流水般从指间倾泻而下,配合着心的律动,融入血液;又如天籁,奏出心中最美的歌谣,诠释着内心波澜起伏的心路历程;如山涧小径,蜿蜿蜒蜒、百折千回,不禁雕琢、质朴自然;又如美玉,温润柔和,贴近心灵。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她缓缓唱道,配合着琴声悠扬,将那剪也剪不断,理也理不清,让人心乱如麻的亡国之苦;那悠悠愁思缠绕在心头的另一种无可名状的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默然无语,侧耳倾听,大厅里鸦雀无声。
直到门口伙计慌慌张张的禀报打破了这首歌的意境。“老爷,不好了,章凡带着官兵来了”。
顿时人群一阵骚动,“这章凡,放着二龙山上反贼不勦,跑到诚信商行来作威作福”,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估计这次老爷又得大出血了,哎,不知道这次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搞得定,有下人摇头叹息。
“走,出去看看”。章老爷略显不愉的说道。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已经动了真怒。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外走去。其它宾客紧随其后,有为诚信商行忧心忡忡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薛妍小姐并没有出去,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停留在那个合计饭店的伙计身上。此时他抬起了头,一张帅气的脸蛋,在这些满是铜臭味的宾客当中格外引人注目,一米八二的个子,也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身上健壮的肌肉,显示出凹凸有致的线条。给人安全,让人舒心。
此时,他也紧紧的望着薛妍,四目相接,相视一笑,仿佛眼前的危机不曾出现。
宾客都已经到了商行的大门外,此时的大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薛妍走进饭店伙计,淡淡一笑。
“妍儿的成人礼,我必须要到”,他理了理头发,露出了明亮的眼睛,坚毅的眼神不容怀疑,“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到”。
“嗯,难为你了,我的好龙哥”。
原来假装合计饭店的那个抬贺礼的伙计不是别人,正是门口两个伙计所说的那个没权没钱的邋遢小子武龙,他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充满阳光,让人耳目一新。
“走,出去瞧瞧”,见外面争执不休,武龙对薛妍说道,伸出修长且有力的双手,拉着薛妍向门外走去。
“薛老板,今儿贵府的大喜之日,我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坏了规矩吧”,这章凡是平阳县令章守信之子,平时仗着他爹之势作威作福。哪家有个金银珠宝,或是漂亮姑娘,总会想法设法坑蒙拐骗,巧取豪夺。
“哪有哪有,没告知章公子那是我大大的不对。章公子能来,便使我诚信商行蓬荜生辉”。薛富贵客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能用银子解决,对于诚信商行的大老板来说,都不是问题。
“哈哈哈哈,薛老板不愧是我平阳县第一富豪,识时务这一点就比旁人做得好”,他扫视全场,看着在站的那些愤愤不平,却敢怒不敢言的宾客,继续道,“既然薛老爷如此看得起我薛某,咱们不妨开个亲戚”。
薛富贵一口叹息,顿时明白章凡此次来的目的,无奈道,“不明白章公子此言何意?”
章凡大笑道,“久闻薛妍薛小姐容貌倾国倾城,才艺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让我神往已久”,看了看门口角落和武龙在一起的薛妍,继续道,“我有意将她纳为小妾,请薛老板成全”。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薛富贵。
薛富贵陷入两难之间,这章凡三十左右年纪,且家中已经强娶强占七个老婆,实在不愿将女儿与他有什么瓜葛。但如此情形,若断然拒绝,恐怕今日这个嚣张跋扈的县令公子不会善罢甘休。
踌躇之际,一个声音冒出来。
“想娶薛家小姐,须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章凡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紧挨着薛妍的武龙,“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的事,知道老子是谁吗?”,见武龙穿得破破烂烂,毫不客气的张嘴大骂。
“我跟薛老爷无亲无故,我只是众多薛小姐的仰慕者之一,薛小姐的才貌双全,若想娶她,须得问问在场的仰慕者答不答应,须得问问整个县城的仰慕者答不答应”。武龙知道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无论实力和后台都完全不是章凡的对手,所以果断抬出了全场的嘉宾及全县的百姓。
人就是这样,面对压迫时,若全部都选择沉默不语,那么面对的是压迫者变本加厉的压迫;若有人直面压迫,反对压迫,那么得到的就是无数被压迫者的鼎力支持。
“是啊,你都那么大把年纪了,无非仗着你爹章守信作威作福,凭什么嫁给你”。人群爆发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章凡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惯不怪,他大声厉喝道,“凭什么,就凭我身后的十五衙兵。今天我把话撂下了,这门亲事你答应了便罢,若不答应的话,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经营了一辈子的商行”。
章凡的跋扈可见一斑,他看了一眼薛富贵,然后死盯着武龙。
武龙“呵呵”一笑,“你以为今天笃定娶定了薛小姐吗,你有衙兵,可别忘了你即使有数千衙兵,也灭不了二龙山上的贼寇”,他看了看人群,目光锁定在一个魁梧大汗身上,说道,“古三通古寨主,我想你今天不只是给薛小姐过过成人礼这么简单吧,是不是也准备像章公子一般强娶强占?”
宾客循着武龙的目光望去,见一个大汉蓬头垢面,仔细一看,不是二龙山的古三通却又是谁。
古三通略显窘态,也不答话,就听武龙继续讲。
“面对你的老对手,是不是也该亮出你的兄弟了。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你也应该正好带了十五个吧”。武龙直视古三通,缓缓说道。
二龙山寨主取下头上散乱的假发,慢慢走向武龙,脸带疑惑。所带兄弟也不觉间聚集在身后,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个。
“好小子,本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提前被你发现了”。古三通看着武龙,一脸坏笑的说道。
“常年练武之人,身体壮硕,手上虎口起茧。且杀伐之人,杀气外露,也不难发现你的伪装”,武龙似笑非笑的解答了贼寇古寨主的疑问,接着道,“不过,你素知章凡好色,且横行霸道,带这么点人却是失算啦”。
武龙知道这古三通虽然面向和善,实际上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不愿与他多讲,悄悄的把矛头引向章凡,让他们两虎相斗。
薛妍拉着武龙的手臂,瑟瑟发抖,说不出的害怕。知道这一切皆因她而起,她爹虽然富裕,但面对官兵和山贼的双重欺压,实显无能为力。武龙嘴靠近薛妍耳边,“放心吧,一切有我”。
说完看着古三通带着手下向章凡走去。
“我说老古,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惺惺相惜,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你,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跟我争呢”,章凡恶狠狠的对古三通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荡了你们二龙山,以解我心头之恨”。
古三通还是摆出他那一贯人畜无害的笑脸,“章凡章公子,咱们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恐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爹派兵攻打数次都不能奈何我,何况是你。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谁灭了谁还不一定额”。他笑嘻嘻的继续说道,“今天的事今天解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薛小姐我势在必得,要怎么解决,你就划出个道道来。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章凡看着古三通欠揍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愤恨的叫道,“还要什么道道,一个字,干”,话音刚落,后面的衙兵就拔出大刀,只待一声令下,便刀剑相向。
古三通后面的兄弟也举起早已拿在手里的兵器,一个个向前一步,毫无惧色。
剑拔弩张之际,薛富贵赶紧出来打圆场,“两位爷,今儿是我女儿的成人之礼,请两位给我薄面,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不要在此处争斗”。作为诚信商行的老板,此时已是焦头烂额,若两方打斗起来,无论哪方获胜,他都难以处理。女儿的终生大事暂且不论,就这两方的赔偿肯定是全算他一人身上。说不定今日打完,明日再打一场。这没完没了的善后事宜,即使他这诚信商行,也有可能招架不住。
武龙看此情形,也显紧张,“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是汉子就要正大光明的争女人。所以我建议来一场比武招亲,无论是谁,胜者就可娶薛小姐”,他对着章凡和古三通问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混账东西,有你什么事,你偷入我府的账还没算,居然敢在这里信口开河,给我滚一边去”,没等章凡和古三通发话,薛富贵便给武龙一通大骂。在他看来,今日他们实在要打便打,大不了多打点打点关系,多赔点银子应该可以解决。可这比武招亲,不仅费财费力,容易引起江湖仇杀,关键于己没有分毫好处。
薛妍也不明白她的龙哥为什么要出个比武招亲的注意,我们不是早已私定终身了吗?为什么他会出这么个馊主意,想想后半生将与他们其中之一朝夕相处,不禁漱漱的落下泪来。
“小伙子,这主意不错,我喜欢,若我最终迎娶了薛美人,就请你到二龙山上当我军师,坐第二把交椅,咱们共同攻打平阳县城,过过官瘾,反正这世道官不是官,贼不是贼”,古三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别人不知,他这次托大,所带之人,并非二龙山上的一流好手,真打起来,没有必胜的把握。而武龙的这个建议,正好打消了这个顾虑。
看着古三通嚣张的样子,章凡也附和道,“我看行,美人就该配英雄,比武招亲,靠的是单打独斗,生死不论,届时我一定在台上将你打得满地找牙,生活不能自理,然后一举灭了你二龙山,完成我爹多年来的夙愿”,他手指着古三通,挑衅味道十足。
今日的章凡心里,也在打退堂鼓。经常听他爹讲二龙山上贼寇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疯子,今日若真是群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自小习武,一身武艺未遇到敌手,单打独斗,反而觉得于他有利,不觉间也对武龙增加了几分好感,决意今日放过此人先前对自己的不尊。
“既然是比武招亲,天下英雄皆可参与,我欧阳不修也来凑个热闹。我御剑山庄练武场,方圆一千米,足可设擂搭棚,三日之后,便在那里比武招亲如何?”。说话的正是御剑山庄的少爷欧阳不修,他曾经偶遇薛妍,一眼便被她的美貌和气质吸引,是众多宾客之中为数不多的真正的仰慕者。他年纪二十,今日听说薛妍举行成人之礼,本在用功练剑的他,背着父母偷跑出来参加,原本只是单纯过来看看成人礼的他,没想到居然鬼使神差的来了个比武招亲,有机会抱得美人归,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不知薛小姐还记得在下吗,当日合计饭店一别,在下对你真的是朝思暮想,不能忘怀”。欧阳不修看着薛妍,情不自禁的表露爱意。
薛妍没有说话,脸上泪痕未干,她点了点头,礼节性的回应了一下,不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
“好,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御剑山庄演武场比武招亲,擂台上见分晓”。章凡、古三通异口同声的说道。
说完各自带着兄弟,先行离开,猥琐的看了看薛妍小姐,视诚信商行的薛老板如无物,纷纷匆匆离去。
欧阳不修冲着薛富贵抱拳行礼,“薛叔叔,事已至此,三日之后就带着薛小姐前往我御剑山庄吧,我一定告知我爹尽地主之谊”,说完他又小心翼翼的道,“我自幼习练家传独孤九剑,相信胜那章凡、古三通之徒不在话下。若我能侥幸得胜,还望薛老爷到时候成全”。
薛富贵看着欧阳不修,一身白衣超凡脱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御剑山庄,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个人都可以一当十,其真实势力与县城和二龙山也相差无几。不禁想到,若薛妍能得此良配,也不失我对女儿的一番期望。
薛富贵顿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抱拳还礼,笑着说道,“势不如人,也只能如此了,还望欧阳公子回去跟你爹好生汇报”
欧阳不修点头称是,转身潇洒的离开了。
经此一事,宾客再无喝酒聊天之兴,纷纷寒暄安慰几句后抱拳离开。所有人都表示三日之后必到御剑山庄呐喊助威。
自此,诚信商行门前,除了一应伙计,便只剩下了三个人。薛富贵、薛妍和武龙,薛富贵板着脸,怒气冲冲的指着武龙,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武龙知道,等待他的,或是一顿毒打,或是一顿臭骂,但他毫无惧色。在他心里,若能保得心上人周全,这些皮肉之苦,谁怕,谁又在乎呢?,只是,他默默的问自己,我真的可以赢得这次釜底抽薪的比武招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