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形鬼魅,眨眼间来到靳步谷身前,将他带出剑冢。
南轻尘道:“前辈,怎么办?”
老者将靳步谷放下,道:“福祸不由人,这把剑既然认了主,便随它吧。”
南轻尘心慌道:“凶剑入江湖,不是好兆头,您能为他换一把剑么?”
老者见他心有执念,点化道:“轻尘呐,人有时会含冤,剑也会,所以靳步谷说它所托非人,甘心自断。世人皆知此剑凶名,只他一人懂它孤寂,这是机缘,待他醒来,你只须告诉他,这把剑名叫寂雪。”
南轻尘依然不解,却不敢反驳,当即应下。
老者又道:“最近闲云山庄得到一柄剑,听说是左丘师祖的佩剑,你去看看吧。”
南轻尘不解,指着剑冢道:“左丘师祖的佩剑,都在这里呐。”
老者道:“的确有几柄流落江湖,至少天一阁藏着一把。”
南轻尘面露难色道:“弟子怕实力不济,辜负前辈所托。”
老者笑容和蔼可亲,鼓励道:“去探探虚实就好。”
南轻尘恭谨道:“弟子遵命。”
过了许久,靳步谷悠悠转醒,发觉自己已经回到华山北坡溪谷入口,怀中正抱着那柄断剑,一时间令他失神。
南轻尘轻声道:“这把剑,名为寂雪,与你有缘。”
靳步谷喃喃重复寂雪二字。
南轻尘继续道:“兵器自古凶厉,剑是百兵之王,更是如此,我希望你不要堕入魔道。”
靳步谷仍旧悲伤不止,恍若未闻。
南轻尘在心底轻叹一声,又道:“我送你出去吧。”
靳步谷此刻才抬起脑袋,他看了看南轻尘,木然的点头。于是二人分前后向外走去。南轻尘前脚将他送出,后脚一回头,就看见靳步谷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跟他在身后。他不由皱眉道:“还不走?”
靳步谷道:“我想跟你学剑。”
南轻尘道:“我教不了你。”
靳步谷道:“你那么厉害,怎会教不了?”
南轻尘盯着他怀中的寂雪剑,道:“你天生剑胎,与我的路不同。”
靳步谷道:“你为什么骂我是贱胎?我一点都不贱呐。”
南轻尘脑仁疼,道:“你能看出寂雪剑的剑意,我看不出来,所以我教不了你。”
靳步谷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听不懂呐。”
南轻尘头大如靳步谷,他一手扶额,琢磨了一会,道:“陈留郡谷阳县附近,有一座山叫做隐山,玄剑谷在那里,你去寻他们吧。”
靳步谷问道:“玄剑谷比你厉害?”
南轻尘肯定道:“厉害百倍。”
靳步谷嬉笑颜开,扛着寂雪出门,开心的边走边吼道:“我要去玄剑谷咯,原来玄剑谷比西岳剑炉厉害百倍。”他声如洪钟,传了好远。
南轻尘闻言脑仁炸裂,怒喝道:“你给我回来。”
靳步谷一愣,回头道:“什么事?”
南轻尘解释道:“其实玄剑谷与西岳剑炉各有千秋。”
靳步谷疑惑道:“刚才不说比你厉害百倍么?”
南轻尘道:“是啊。”
靳步谷又道:“你又是西岳剑炉的人,那不就是玄剑谷比西岳剑炉厉害百倍么?”
南轻尘恨不能一剑斩了靳步谷,他怒道:“难道西岳剑炉只有我一人么?”
靳步谷点头道:“是啊,我只见过你一个西岳剑炉的呀。”
南轻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刚才说错了。”
靳步谷道:“你刚才骗我么?”
南轻尘摇头道:“没有。”
靳步谷转道:“那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南轻尘心中暗道我教你个大头鬼!但他多一句话也不想和靳步谷说。快步回到自己的松木屋中,收拾好行囊,便要离开赶去闲云山庄。
靳步谷见他离开,嚷道:“高手,等等我呀。”
南轻尘运气轻功,脚下似缓却疾,轻飘飘一步迈出,便是数丈。靳步谷在他身后两腿频频,紧追不舍。
正因如此,南轻尘与靳步谷,才一同出现在北燕城的这间酒肆中。
二人刚坐下,靳步谷浑然不觉周围人的神色一样,扭头又老生常谈道:“你什么时候才教我。”
南轻尘随口道:“看心情。”
靳步谷扒拉着手指头道:“一路上,你说了上百次的看心情,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心情怎么看?我帮你看好不好。”他声音洪亮,整座酒肆的人都听到此言,立时有人小声笑出来。
南轻尘眉头微皱,寻声望去,见到不远处,有三张桌子拼在一起,桌子旁围坐了十几人,此时正望向自己。南轻尘从他们衣着打扮上断定,这群人也是奔着闲云山庄而来,他不愿生事,只当视若不见。
靳步谷没有理会旁人,兀自絮絮叨叨道:“你总说看心情看心情,是心情好时会教我呢,还是心情不好时会教我?你醒来时我问你,你说看心情,你行路时我问你,你说看心情,你吃饭时,又说看心情,就是你去茅房时,还说看心情,我都快烦死了。”此话一出口,不光是那十几人,整座酒肆的人,都笑了起来。
南轻尘一窘,心中暗道,我才是快被你烦死了。不远处有人调侃道:“他这样说,自然是不愿教你,你何苦纠缠不休。”
靳步谷登时对南轻尘不满道:“原来你是不愿教我。”
南轻尘向靳步谷愠道:“懒得理你。”
靳步谷愤愤道:“果然是不愿教我,哼,等我成了大头剑仙,也定不会教你剑法哩。”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笑,有人继续调侃道:“这位少侠好志气,我见你天赋异禀,这大头剑仙四字,已经练成了一半,还希望少侠不忘初心,有朝一日,定会成为剑仙。”
靳步谷喜道:“真的么?”
那人认真道:“我怎会说假话骗你,单瞧你的脑袋,便称得上大头剑仙中的大头二字,日后待你成为剑仙,自然当得这名号。”
靳步谷得意道:“照你这么说来,我的确是天赋异禀,从小我的脑袋就大,我爹说我出生时……”他本是得意,可是说到此处,神色黯然,忽然止住了话头。
那人好奇道:“你出生时怎样?”
靳步谷郁郁道:“我爹说我出生时,脑袋太大,我娘生不出来,难产而死,哎,没想到原是我这天赋,牵累了我娘。”他语调悲伤,可在场众人听罢,笑得前仰后合。
南轻尘怒道:“靳步谷,你给我闭嘴。”
靳步谷言语间情真意切,那群汉子虽觉得他憨傻,但也不忍心继续嘲笑,于是不再调侃靳步谷,转而商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