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郭旭带着换了男装变得风度翩翩的明月心还有王鹏飞、冉永曾到了丽春院。

当明月心知道郭旭想藏到丽春院的时候，本来是不想去的。

“你还有更好的地方可以藏身吗？”郭旭反问她。

“这么大的洛阳城，哪里不可以睡一晚上？随便找个客栈，或者是找个破庙也行啊。”

“你觉得那些地方有丽春院安全吗？你受得了，冉永曾这样的小孩子，他受得了吗？”

冉永曾想要说话，被郭旭朝他狠狠的一瞪眼，就吓得把到了嘴里的话吞回去了。

明月心咬着下唇，就是不同意。

郭旭看着明月心，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小红叶，但是能不能为大局着想一下？”

其实他明白明月心的心事。

她本来把小红叶当成好姐妹，一个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现在知道小红叶竟然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一时之间确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

可是，他们毕竟是亲亲的母女，血浓于水，总不能永远拖着不见的。

明月心还是犹豫着道：“要不你们去吧，我另外找个地方，明天再会和好了。”

“你想要怎样也只有随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郭旭看着明月心的眼睛，诚恳的说道，“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你说明天跟再来会和？说不定今天晚上我就遭到成都王大军的围攻死掉了，也许小红叶也会因此死掉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我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孝敬自己的父亲，我以为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是一夜之间，他就离我而去，我永远永远再也见不到他，永远永远也摸不到他，叫他他也不会答应。你知道什么叫永远吗？你知道吗？”

郭旭越说越激动，自己眼里都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明月心看着郭旭的泪眼，终于点了点头。

战事刚刚结束，丽春院的生意更比往常好了十倍。整个丽春院里挂满了大红灯笼，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若只是看整个地方，还会以为是生在和平年代的鼎盛时期。

在楼下的大堂里的人尤其多。

“我们要见小红叶，我们要见小红叶！”

郭旭竟然听见那些人纷纷这样叫嚷，不由得暗自诧异。

“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小红叶姑娘身子不太方便，近日都不会见客。”那老鸨满头大汗，把脸上厚厚的脂粉弄得五颜六色的一团污。

“什么不太方便，我们只不过是想听她弹琴，又不是想干别的！”

明月心忽然在旁边悄悄捅了郭旭腰间一下，在他耳边悄声道：“看见没有？王衍。”

郭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三绺长须的文雅老头挤在人群里，情绪比其他人更加激动。

可是，郭旭更加注意的是王衍身边的一个人。

那人比王衍高出一个头，脸上永远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似的。他的眼睛一扫过来，郭旭的心就“怦怦”直跳，好像自己伪装的身份已经被他看穿似的。

“王衍旁边那人是谁？”他问明月心。

明月心看了那人半天，摇摇头道：“不认识。”

那老鸨受压不过，只得又跑上楼去找小红叶，不一会儿变成了两只熊猫眼回来，哭丧着脸向众人说道：“你们也看见了，我是不敢再去见她了，要不然我这张老脸都要被她打破了！”

这些人都是小红叶的熟客，眼看这种情况反而无比惊奇，他们平素只见小红叶温柔有立，斯文端庄，就好像她的琴音一样让人舒服，却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出手打人。

他们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竟然感到十分好奇激动。

“原来小红叶竟然也会出手打人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郭旭不由分说就往楼上走。

那老鸨急忙拦住：“客观哪里去？都说了小红叶姑娘不见人了。”

郭旭笑笑道：“我也想试试被她打成熊猫眼是什么感觉。”

那老鸨愣了一下，郭旭趁机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其他人也是跃跃欲试，可是终究还是不敢。

“咦，你们看，竟然还有带着小孩子来逛窑子的，哈哈哈……”

郭旭也不理会，径自带着明月心等人来到了小红叶的门外。

门内“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小红叶正在里面发脾气，不知道摔坏了多少花瓶碗碟。

郭旭回头看了明月心一眼。

明月心低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的手指不断的搓着衣角。

郭旭敲门。

“滚！”里面一个声音尖声大叫，“我说过不见人，谁敢再来我就杀了他！飞天蝙蝠你这个老混蛋，你为什么说死就死了？！”

这个声音好像是小红叶的，又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声音简直太粗暴太野蛮了，完全不是印象中小红叶那柔柔的声音。

郭旭继续敲门。

屋里那人几步扑过来，“呼”一声拉开了门。

眼前的确实是小红叶，却又完全不像。

她紧咬着牙，脸扭曲着，怒目圆睁，整个人杀气腾腾。

门一拉开，她一个拳头就向郭旭的鼻子飞了过来。

她这一拳虽狠，却软弱无力，显然身上没有一丝武功。

郭旭伸出右掌挡在自己鼻子面前，轻轻松松的就把小红叶的拳头抓在手里。

小红叶挣扎了两下挣扎不脱。

“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郭旭微笑着道，“看看后面这人你认不认识。”

小红叶愣了一下，转眼就看见了郭旭后面低垂着头的明月心。

“小心……”她一下子呆住了。

郭旭向旁边闪开。

小红叶跨出房门，一步一步的走到明月心面前，伸出芊芊的双手，轻轻的捧起明月心的脸。

泪眼对着泪眼。

郭旭把她们娘儿两个推进了房里。

王鹏飞也要跟着进去，被郭旭一把扯了回来，顺手把门从外面关上。

“人家女人家谈心事，你跟着进去干什么，在外面看看风景吧。”

三人站在走廊上，拉着扶手看外面的茫茫夜景。

这丽春院地处街边，大门灯笼照耀之下，各色富贵之人进进出出，无数的行乞者簇拥着苦求施舍这丽春院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就是一片寂静黑暗。两头延申出去的街道，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可悲可泣的故事。

良久，房里发出了小红叶嚎啕大哭的声音。

郭旭和王鹏飞只当没听见，冉永曾好奇的回头看着房门。

郭旭的眼睛也湿润了，涩涩的，胸口也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塞着。

他想起了自己跟小红叶说的那段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管是二零一八年的亲生父亲也好，还是如今的雄风镖局总镖头郭雄也好，他们都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除了在梦里。

梦里不知是孤儿，醒来只有泪满襟。

正在这时候，郭旭突然在欢笑声中听到了几声兵器相撞之声。

郭旭已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南方的黑暗中好像有亮光闪烁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