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媚的男子道:“旧时月色有武功不好请,你说你,又不会功夫,何必这么犟呢,待会儿动起手,又伤了和气。”
温如玉笑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好好回去把脸上的那一堆胭脂洗一洗再出来吧,这样看着,怪叫人不舒服的。”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比如我,就很欣赏你。”
“天下欣赏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估计要排老后边去了。”温如玉神色温润如玉,表情十分镇定。
“温公子,你别这么说话,要不是我家妹子心高气傲,天下的男人,她就看得上你,我才懒得来找你呢。”
“你家妹子是什么人?”
“这个你就先别猜嘛,没有悬念,多不好玩。”
“天下女子,除了冷冰清,我都不感兴趣。”温如玉表面虽然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定,丝毫不给对方留回旋的余地。
“哦?是吗,巧了,天下的女子,我也只对冷冰清感兴趣。哎,好好的朋友不做,非要做敌人,看来今天文请不行,就只能武请了。”
“我劝阁下不要用力,刚才在你没来的时候,我为了自保,便在空气中洒了醉骨散,不信你动一动试试?肚脐上一寸的位置,是不是感觉到疼痛?”
红衣男子一用力,果然肚脐上一寸位置有微微刺痛之感。明明方才还是邪魅魅惑的眼神,此刻,全是杀意。再微微用力,感觉手已经没有力气了。
温如玉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道:“吃了这颗解药,疼痛立刻缓解,力气也会恢复。”
那人半信半疑,温如玉笑道:“现在你不吃也得吃,因为我下的毒,天下就只有我有解药。你再去找其他的大夫,可都是徒然。”
红衣男子握紧了拳头,满脸怒意,若是撇开此人人品来说,此时的怒气,让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了不少,比刚才那种娇媚,更显一种英姿勃发,委实是个面容俊秀的公子。
温如玉笑道:“好好的男人不做,偏要当人妖,你说你这是为何呢?再不吃,你肚脐上两寸的位置就开始痛了。这种醉骨散,主要还是针对骨头,你若不早点吃药,到时候骨头会软化,你跟那些软骨病的人,就没什么区别了。”
男子拿了药,神色全然不似刚才嬉皮笑脸,确实神色凝重,犹豫起来。
温如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人吃或者不吃,对他他影响都不大。反正,这人现在也奈何不了他,而且,不吃解药,受罪的可是他自己。
半晌,那人已经感觉肚脐上三寸的位置在刺痛了,身体越来越虚,额头已经冒了些冷汗了。
男子猛地将药丸塞入口中,他知道,温如玉绝不会这么简单地给解药他的,不过温如玉的医术,在江湖上,他若说没有解药,那就真没有,他不敢不吃。随着身体慢慢恢复,男子冷声道:“温如玉,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你最好别对我有这样的想法,大概你也知道,这天下从来没有人凭借武力请得动我的,我既有胆量救你,就不怕你再动手。”
“你无非是在方才那颗药丸中做了手脚。”
“还真没有,这颗解药不过只是加了些上等的壮阳药,我看你肾亏严重,可是房事过频之故,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最好洁身自好,切莫操劳动气,要不然可比我刚才那醉骨散死得更快。”
男子眯着眼睛,威胁十足地看着温如玉。
温如玉却只是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一笑云淡风轻。
男子紧紧握着拳头,他自诩天下第一风流之人,比那性格寡淡无味的旧时月色,不解风情的温如玉,冷漠无情的神秘人,狂傲不世的一线天,冷血无情的不留行,冷若冰霜的冷冰清,都要活得潇洒千倍万倍,还没等他天下第一风流的名头出来,居然被温如玉这样说,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样的羞辱,比这更让人抬不起头来。
红衣男子冷声道:“温如玉,你这笔账,我东楼记下了。”
温如玉嘴角不觉泛起一抹笑意。东楼,便是江湖上传言的东楼公子,人称风流第一,潇洒无双。怎么今日见到真人,容貌确实无可挑剔,不过这身品味,未免太次了些。
东楼公子狠狠地将手中的花瓣折扇丢掉,愤然转身欲离开。
温如玉负手立在庭院中,哪知屋内忽然一阵动静,破旧的木门向里打开,一个白发老翁边打哈欠边喝道:“都是些什么人呐,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温如玉很是谦恭有礼地揖手道:“晚生因路过此处,无处借宿,冒昧打扰,还望老前辈见谅。”
那白发老头道:“看你衣冠济楚,怎的到老夫这里借宿来了,长安城内豪华的客栈多的是。”
东楼公子可懒得搭理,见是个脏兮兮的老头,甩袖便欲走,这会子风流气度,还确实看着潇洒俊逸。
那老头喝道:“到了我这地儿,是想走就走的吗?”
东楼公子可气不打一处来,方才才被温如玉羞辱一番,这会子这个糟老头又来找事,他心里就更加阴冷了,冷声道:“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的话,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温如玉嘴角浅笑,并不插手他们的争执。
东楼直接迈步出去,岂知那老头身影一幻,已到东楼跟前,将东楼点了穴道。
东楼眼神一渗,他的功夫,不管是轻功还是武艺,放眼这天下,他都没几个人放在眼中的,这人的身手居然如此之快。
老头将东楼转了个身,看向温如玉,便训斥东楼道:“你就不能像他那样乖一些吗?”
东楼欲说话,却连说话的穴道也被点住,这老头,手法竟然如此厉害。
老头走到温如玉身边去,笑道:“年轻人,如今像你这么懂事的人,可真不多呀。”
温如玉神色从容,语气温和,态度十分谦恭道:“冒昧打扰已是在下之失,又岂敢喧宾夺主?”
老头又向东楼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模样长得俊俏是俊俏,一个大男人,涂什么胭脂。弄得流里流气的,老夫几十年不过问江湖事,怎么,今天的风尚就沦落成这样了?”
再细看老者衣衫,虽然不甚整洁,衣衫倒是干净,细看那布料,竟是上等的天蚕丝。天蚕丝在天朝是贡品,等闲的人是没有能力用上这等衣物的。再看看这院子,确实像很久没住人的。
传说京西一直闹鬼,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会子,夜幕渐黑,东楼心里居然有些惶恐不安起来。平生,他就没怕过谁。连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他都没放在眼中,没想到竟被这老头唬住。细看那老头,虽然头发白如雪,面色却容光焕发,看起来精神矍铄,连皱纹都没有,东楼细思极恐,不觉手心都冒了些冷汗,可惜他身体不能动弹。
却看温如玉,居然还能那么淡定,东楼眯着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没有底气带着杀意了,没有武功的温如玉他对付不了,这个神秘的老头他没机会对付。真是,枉自己一身武功,仅仅输给那天下第一剑客一招,轻功仅仅比旧时月慢一步,容颜,也只是在温如玉面前的时候略微逊色一丁点,他怎么可以,被这个老头吓到。
老头像没事的人一样,随手在温如玉打扫的石桌旁坐下来。
老头向温如玉道:“年轻人,可会煮茶。”
温如玉笑道:“在下不才,包袱里刚好有些昨天在南山新采的龙井,又刚好带了些陈年的天山雪水,这就给您沏一壶。”
老者点点头,又向东楼道:“都是二杆子,人家可比你识趣得多了。”
东楼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道:“温如玉啊温如玉,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神医,刚才在老子面前那么耀武扬威,这会子居然这么狗腿子,老子可学不来。”
老者向温如玉道:“年轻人,这个小流子在心底骂你呢。”
东楼吓得一惊,天呐,这是什么人,是鬼吧,居然连心里想什么都能看出来,太恐怖了。东楼额头又冒了许多冷汗。
温如玉却笑道:“待会儿咱们煮好了茶,他闻到茶香,估计就会后悔在心底骂我了。”
东楼又心里不忿道:“好你个温如玉,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不过片刻,温如玉那雪水已经烧好了,温如玉从地上夹了些小火石到台炉上端过来,又将那新茶叶放在一个紫砂锅中慢慢炒了起来。白发老翁也不着急,就慢慢地等着,好像习惯了似的。
这不炒不要紧,一炒,茶香就出来了。馋得一旁的东楼口水都流出来,他可是自诩天下第一风流之人,虽然没多少人认同,他在这第一风头的头衔上,可花了不少心思,一例的吃穿用度,估计不比当今天子低。当今天子最是个低调的人,他总觉得自己一身行头,可是比当今天子还气派不少。酒,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酒,天下流传的七大名酒,他都喝过。茶,他更是讲究得不能再讲究,从水,茶叶,茶具,喝茶时必须焚香,听琴,怎风流二字了得。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竟然只有看人喝茶的份。
温如玉不紧不慢,动作有条不紊。昨日清晨采的茶,摊了一天一夜,方才在锅中搻了片刻,又用小竹筛在那煮开的天泉水上过了一道,便将龙井方在竹筛中。分了三批,摊了片刻,便将第一批过水汽的茶叶放回紫砂锅中,来来回回数遍,看得那东楼都有些叹服了。他自诩是天下最懂茶的人,从茶叶的炒制到泡制,所用的器物,没有一处不讲究的,看了温如玉这手法,他便知道,这温如玉对茶的热衷,不在他之下。毕竟,他从来没有亲自炒制过茶,顶多监督一下。
约摸两炷香的时间,温如玉那三批茶已经炒制完毕,再就是煮茶。
东楼以为白发老头肯定等不及会训斥温如玉的,出人意料的是,那老头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得十分认真,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说。
温如玉开口道:“等茶水煮开,就可以品到最新鲜的龙井了。”
都说春茶贵如油,春天的龙井尤其如此。而雨前龙井,更是龙井中的极品。至于这种用天山天泉水煮就的雨前龙井,东楼还真没喝过。
此时,温如玉用竹勺在里头搅动,茶香已经飘了出来。
对于一个爱茶之人来说,这种诱惑,是致命的,比刚才的疼痛更加让人难耐。
老头笑道:“这茶还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茶。”
温如玉声音儒雅,笑道:“前辈若是喜欢,这三份新茶便赠给前辈,当是在下叨扰的补偿。”
东楼闻到这茶香,愤愤不平,就这么一个破地方,能换三份天下第一神医亲制的天山雪水泡制的雨前龙井,他可以用一栋别苑换。可惜,天下谁人不知,这温如玉,文请看心情,武请空手归。他本也不信,结果今天是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膻。东楼唯一庆幸一点,没人看到他此时的窘境。
温如玉已经开始盛茶了,哪知老者向东楼道:“小子,你要不要来一口啊?”
忽地,从手中弹出一颗小石头,正好打在东楼胸口。东楼全身一麻,连打几个趔趄,差点摔倒。
温如玉洗了三个杯盏,东楼心下觉得这温如玉还算是个男人,风度确实够。他正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又怕了,毕竟刚才可是被温如玉下过一回毒,他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哪知他才想罢,温如玉便道:“你担心我在茶中下毒?”
温如玉已经给老者舀了一勺,又给另两个盏里头各舀了一勺。
老头也丝毫不顾及,忙端来细细品了一小口,万分满足地摇头叹息道:“当今天子可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温如玉也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笑道:“茶水中最上等的就是天山天泉雪水,我曾将各种水的分类记在《六十四饮》中,希望天下爱茶之人,都能品到如此好茶。”
东楼听了,脸一红,他所有的茶饮酒饮,可都是根据那《六十四饮》来的。曾经确有传言说《六十四饮》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写的。他细看过,那书不仅文采斐然,更别有一股风流态度,将作者的情志雅趣见识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自诩风流才子,却自愧没有达到那种笔法。
正因为《六十四饮》集实用、文采于一体,所以天下许多人认为不是温如玉写的,而觉得更像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的风格。然而,有人亲自问过旧时月色,被旧时月色否认了。最主要的是,旧时月色也说那书是温如玉写的。许多人不以为然,东楼公子更不以为然。
此时亲听了温如玉亲口说了,他内心才有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这种打击,就是来自自己所有值得骄傲的事情,都被人轻轻松松的抹杀,不留任何余地。
温如玉见东楼公子还在犹豫,笑道:“东楼,再不吃这茶,可就浪费了,或许天下再就没有这个机会,吃到这种茶。”
东楼正欲走过来,那白发老头一把端起那盏,喝了一口,道:“这么好的茶,他不吃就不吃,白白浪费了怪可惜了。”白发老头说完,随即又喝了一口,又十分满足地摇起头来。
东楼公子站在一旁,闻着那茶香,看着他们惬意的样子,已经吞了几回口水。
半晌,方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在下就打扰了,告辞。”
白发老头道:“早这么客气,这里就没你什么事了。”
东楼正欲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今天,他已经吃过两回亏了,此时正饿得紧呢,还是先走为上。
东楼这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有什么动静,赶紧气沉丹田,脚尖轻点,纵身跃起。速度极快。
然而,东楼刚飞起来,身体几处猛地一痛,轰的一下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鼻子已经开始在流血。
桌上的两个人径直喝茶,都没人回过头来看他一下。
东楼身上好痛,真的好痛好痛。此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紧紧地握起拳头,用全身体力嘶吼道:“温如玉,你这个王八蛋?”
吼声震天,震耳欲聋。
温如玉才不疾不徐地回过头来看地上趴着的东楼,一脸不解:“怎么了吗?”
东楼道:“你他妈给老子又下了什么药?”
“并没有下药啊,我刚才给的确实是有壮阳效果的解药。”温如玉一脸认真地看着。
东楼正欲说什么,那白发老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见识,分明是方才老夫的那个石头,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幽冥石你没听过?”
“幽冥石……”东楼彻底心虚了,这传说是阴曹地府的石头,中了这毒的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身体开始腐烂,现实中根本没人见过,可是,为什么针对的总是他?